李季安不知道說什麼好，宋宜嘉的話聽起來無懈可擊，越攪越渾的同時，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只能說，宋宜嘉是夏唐最佳訟師，自己和啞巴沒什麼區別。
宋宜嘉柔聲道，“我沒有對不起碧雲宗，也沒有加害王道林。季安，我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你。”
李季安有些出神。他站在那裡，如同一尊被遺忘的雕像，眼神穿越了塵世的喧囂，卻似乎並未觸及任何實體。那雙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變得朦朧而深邃，彷彿是兩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倒映不出周遭的任何景象，只有無盡的空茫與迷離。
宋宜嘉內心很得意。她已經知道，李季安不會動手了。不過她掩飾得很好，臉上不露一絲痕跡。
她緩緩靠近了李季安，卻不敢觸控他，更不敢再把頭依偎在他肩上。
“我們走吧。我不會再傷害你，也不會傷害雲宗玥。既然你已經不可能再接受我，這份苦果，就由我獨自品嚐吧。帶我去見見那個小姑娘，讓我和她解釋清楚。你們要是願意接受我的歉意，需要什麼，儘管開口。若是不願意，你們就此遠走高飛，遠離京都，我們此生，不復相見！”
最後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讓人潸然淚下。
李季安嘆了口氣，苦笑道，“不必如此做作。我們兩個都活不成了。”
宋宜嘉瞬間變了臉色，驚訝道，“你說什麼？”
李季安剛剛把神識放出，探查周圍的情況。
“外面的法陣已經結成，弓弩手全部就位。你我走出這道門，就走進了閻羅殿。”
“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怎麼敢！”
“公主殿下遭遇刺殺，不屈而亡。刺客也被當場格殺，死無對證。你看，這樣的結局，熟不熟悉？”
宋宜嘉搖頭道，“不可能，外面全是我的人。”
“是嗎？”李季安笑道，“我入宮劫持尊國公主，垂簾聽政的掌權者，夏唐最有權勢的人，怎麼會如此順利？”
“不是宋澤霸暗中安排的嗎？”
“是。但你仔細想想，欽天監對他的監視如此嚴密，宋澤霸到底有沒有這樣瞞天過海的本事？”
宋宜嘉想了想，她收到欽天監的情報，只說宋澤霸暗中安排了兩個殺手入宮，準備於御宴上行刺。反正這兩名刺客也在楊雄的監視之下，為了讓宋澤霸安心入宮，她便故意裝作不知情。
這件事的關鍵點在於，沒人告訴她，這兩名刺客是雲宗玥和李季安。換句話說，楊雄監視的刺客就不是雲李二人。
想通了這一點，宋宜嘉立刻反應過來，有人在暗中推進這件事，並且將事情導向了另一個方向。
“是誰？”宋宜嘉顫聲問道，“是楊雄還是周翼宇？”
“能很快聯想到他們，說明你很聰明。”李季安嘆了口氣，敵人沒有出賣你的機會，朋友才會。他緩緩說道，“不是他們。你的格局小了些，他們沒有當皇帝的心。”
當皇帝？
宋宜嘉苦苦思索，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宋煜宸嗎？他那麼小，怎麼可能？”
“論對權力的追逐，沒有人比你更早熟。”李季安嘆了口氣，“不是他。主要是現在的他、還沒有這樣的能力。雲宗玥被安排在御宴周圍，宋煜宸也會死的。”
“雲宗玥會殺他？”
“不會。但一定會栽贓在她身上。”
“那，那除了宋澤霸，還有誰？”
李季安靜靜地看著她，緩緩說道，“宋澤霸也會死的，死於你之手。”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只需用簡單的排除法，傻子也能立刻說出正確答案：
“宋建恩！”
宋家三兄弟，皇帝宋建業、荊王宋建功、宗正宋建恩。
早年，嫡出的宋建功和宋建業爭皇位，庶出的宋建恩投靠宋建業；宋建業死後，他扶持宋澤浩上位；宋澤浩死後，他又站隊宋宜嘉。沒人想過他來當皇帝，所以他可以安心地躲在別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裡，默默壯大自己。
宗正寺，一個基本不涉及朝政的部門，卻養出了一把最鋒利的刀！
張燦走了，王道林死了，還有誰能阻止他殺掉所有有可能成為皇帝的人？
別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不想。
宋家皇族都死光了，他就是僅存的獨苗。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真的不想當皇帝，為了穩定朝局，安定民心，百官也一定會把他推到皇位上去！
正所謂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