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滾滾,細雨如織,將這片安息之地緊緊包裹,使得本就寂靜無聲的墓園更添幾分壓抑與淒涼。
吳颯行沒有去草廬躲雨,任由春雨將她澆得渾身溼透。她的眼睛不斷被雨水沖刷,墓碑上的名字和日期,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刺眼,歲月的痕跡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非得如此嗎?”
墨文博道,“為將毒藥的藥性發揮到最大,我對人體、藥理也極為上心,張師伯、老三也教過我很多東西。要精準地查出死因,非開棺驗屍不可。我也可以不開棺,只打一細小孔洞,取出部分骨肉和血液檢視,但這樣很難得到一個準確的結果。”
吳颯行沉默良久,低聲道,“動手吧。”
她將身子轉了過去,背對母親的墳墓。
“要不等雨停?”墨文博小心翼翼地問道,“淋溼了伯母,也不太好。”
吳颯行搖頭,抽出長劍,隨手一劃,劍氣四起,隔絕出一片小小天地,滴水不漏。
遠遠望著的趙九州瞳孔微縮。作為劍宗上境的強者,他自然知道這一劍意味著什麼。
隔絕天地,非劍聖不能。
“有把握嗎?”他皺著眉頭,問旁邊的老者。
這名老者其實比趙九州還要大一輩,名趙無雙,是他的師伯,但他從不以長輩自居。他早年走南闖北,修為極高,心思細膩,手段毒辣,當年為趙九州爭得宗主之位出力甚多。
他笑道,“家主放心。這潛蝕膏本就似毒非毒、似藥非藥,是一種極為隱蔽的慢性毒藥。即便是苗疆用毒高手五毒王也未曾察覺。我將其摻入珍珠粉中,讓家主賜給她敷面,花了數十年。時間如此之長,更是了無痕跡。”
“她的師弟,那個叫墨文博的矮胖子,據說是以毒入道,簡直聞所未聞,莫名其妙。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真怕他查出什麼來。”
“家主放心。不過去幹擾一下他也好,徹底抹殺這種可能,就算給家主一份安心好了。”
“他是怎麼溜進來的?”
“不知道。”
“去查一下當值的弟子,凡有鬆懈怠慢的,廢掉修為,一律逐出。”
“是。”
墨文博的動作很快,黑色的巨大棺槨逐漸露了出來。
墨文博撬掉釘子,雙手握住蓋板,準備用力!
“住手!你在幹什麼!”
墨文博的動作被趙九州的厲喝打斷了。他不懼趙九州,但必須要考慮師姐和趙家的關係。畢竟,趙九州是師姐的親爹,即便反目成仇也無法拋開這層關係。
趙九州面若寒霜,問道,“你是誰?竟敢動我拙荊的福地!”
“他是我師弟,墨文博。是我叫他進來的。”
“既是你的師弟,當入正堂,以茶奉之。怎可偷偷摸摸,妄動你母親的棺槨?”趙九州問道,“入土為安的道理,你不懂嗎?”
“懂!我想見她最後一面,可以嗎?”
“為何下葬之前不說?”
“知道你不會同意,也只想單獨和母親待一會。”
趙九州喟然長嘆道,“婉兒,你錯看我了。既是最後一面,此乃人之常情,我怎會不願?”
趙無雙急聲道,“家主不可!封棺再開,沒了風水,對死者不敬、對子孫不詳,不可輕動!若傳將出去,也會招致外人指責。”
趙九州道,“無妨。既然婉兒想見最後一面,那便見吧。有什麼報應,自然是報在我這個家主身上,與旁人無關;要有罵名,也由我這個做丈夫和父親的人來擔待!我只提醒你,婉兒。你的母親停棺多日,只怕已經腐爛不堪。”
吳颯行和墨文博大感意外。
不過不阻攔最好,省得要兵刃相見。
吳颯行朝墨文博點點頭。
墨文博雙手用力,咔嚓一聲,將蓋板掀起。
吳颯行扭頭,不忍直視。
一陣濃烈的屍臭撲鼻而來。
墨文博仔細觀察邱靜的屍身,並無異常。於是他笑道,“伯父,何不讓師姐與伯母單獨相處一會?”
“好,你呢?”趙九州問道,“你不走?”
“我呀,還是比較瞭解師姐的,生性要強,但內心柔軟。我得在這裡,幫她整理一下伯母遺容什麼的。”墨文博笑道,“我既然是開棺之人,最後也要我來蓋棺的,是吧?”
“一炷香。”
墨文博點點頭。
趙九州轉身離開,墨文博抓緊時間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