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繼續西行。他的行蹤已經暴露,當然不能沿著大路一直走。只好捨棄馬車,一匹馬馱物,一匹馬載人,再次遁入荒野之中。
不時有偵騎搜尋,皆一無所獲。
宋宜嘉完全收起了驕傲和任性,對李季安的安排百依百順,這大大有利於倆人隱匿。她親眼看著李季安把新鮮的馬糞收起來,找到尋常人難以察覺的地方,挖個坑埋了,再用浮土、枯枝、落葉之類的東西覆蓋,完全看不出有人動過。更別說是針對火堆和食物的處理,簡直就像沒人來過。
偵察和反偵察,都是在細微的地方見功夫。
除非是境界遠高於他的修行者來到,否則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比他境界高的修行者多嗎?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雖然行動緩慢,他們還是逐漸接近了目的地。雖然開春已久,但這裡依舊春寒料峭,冷風刺骨。
這片草甸向陽,剛剛破土而出的嫩綠野草尖兒還掛著露珠,暖暖的陽光散佈下來,一顆顆水珠對映出柔和的光芒,彷彿大片散落在地上的星辰。李季安牽著韁繩慢慢行走在這片芽綠之中,盡情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和泥土的芳香,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
他們走了許久,方圓百里皆不見人,倆人的心情格外輕鬆,尤其是側身坐在馬背上的宋宜嘉,居然難得地唱了一曲。
她的嗓音清脆,曲調婉轉,猶如林間的百靈。她的歌聲伴隨著嗒嗒的馬蹄聲,安寧又祥和,讓李季安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馬兒打了個響鼻。
李季安瞳孔陡然微縮,立在原地。
“怎麼了?”宋宜嘉有些好奇。
李季安沒有回答。他走進了對方伏擊之內的距離且毫無察覺,必須聚精會神。
陽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一個人影從遠處的朦朧中緩慢走來。
她趕緊坐正,接過李季安手中的韁繩,把腳放在馬鐙裡蹬緊。
來人越來越近,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不自覺夾緊了馬腹。
來人在五步之外停住了,打量著他們。
褐色的僧衣上全是補丁,可有的地方還是有洞,蓋不住他瘦骨嶙峋的身體,腳上的草鞋也很破舊,鞋底幾乎被磨平。只有手裡的念珠還是完整的,在一顆顆不斷轉動。看樣子是個僧人,但亂蓬蓬的頭髮和鬍子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了,不像是剃度過的和尚。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從哪裡來?”
李季安吃了一驚,對方居然說的是夏唐話,顯然不是草原人。他合十行了個禮,“晚輩來自夏唐。見過大師。”
“這裡人跡罕至,老僧被姑娘的歌聲吸引,過來看看。”
“有擾大師清修,非常抱歉,晚輩這就離開。”
“欸,我這裡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人,有道是遠來是客,到老僧草屋裡歇歇腳,如何?”
“不敢叨擾大師。”
“你就是李季安?這位當是公主殿下了。”見李季安戒備之色漸濃,老僧笑道,“我不問世事多年,但你以初修之境斬殺修行巔峰者察布,名震天下,老僧也有所耳聞。看你的刀和這位姑娘的驚世紅顏,還不算難猜。”
李季安沉默不語。
“察布和我是師兄弟。”
這話猶如一記驚雷轟然炸響,李季安抽出了霜華刀。
“我無意和你動手,”老僧擺手道,“你殺得了察布,卻殺不了我。再告訴你,我是夏唐人,不會為難於你。”
“既是如此,請前輩放我等離開。”
“我說了,只是請你到草屋一敘而已。我和察布自一百多年前分手之後,再未見面,不會將你行蹤告訴他的。”
宋宜嘉驚呆了。
“前輩如此說,晚輩唐突了。”
“隨我來吧。”
李季安牽著馬,隨著老僧一路往半山腰而去,不多時就來到一座小屋子前。屋子低矮,以石塊壘砌,房頂鋪設厚厚的茅草。
“進來。”老僧招呼兩人進屋,屋子裡沒有糧食、廚具,只有幾塊石頭當椅子,一塊平整巨石想必用來當床。
“坐在火邊,烤一烤。”老僧端出幾個瓷碗遞給他們。“我這裡沒什麼東西招待你們,但屋後的泉水很乾淨,喝一點吧。”
“大師怎會如此簡陋?”宋宜嘉忍不住問道,“您老不吃飯的嗎?”
“吃。但老僧不會勞作,以野果野菜為生。”
“和尚不是會乞食嗎?”宋宜嘉沒有看到李季安在不停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