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不知有何賜教?”李季安行了一禮。其實他有點慌,有宋澤光做後盾自然萬事無憂,左右賢王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對方單獨把他留下,不知是福是禍。
“坐吧,少年郎。”
李季安依言坐下。
“放鬆點,讓我好好看看你。”格黑首領坐在他對面,仔細端詳。
他不敢動,下意識地想摸腰間的刀柄。指尖觸到刀柄的一瞬間又撤回。
格黑笑了,“我不會傷害你,但如果握著刀柄能讓你安心的話,你握著就好了,沒關係。”
李季安點點頭,沒有再去握。
“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古老而幽暗的氣息。”格黑的嗓音沙啞,聽起來格外低沉。“這股氣息,彷彿貪婪的惡魔,能吃人,能吞鬼,能弒神。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氣息,讓我不寒而慄。”他輕撫李季安的頭頂,“告訴我,孩子,你遇見過什麼?”
格黑的手乾枯而修長,李季安有些不適,而且,除了那幾個人,他真的不喜歡別人摸他的頭。
格黑的手掌釋放出一股熱流,從百會穴緩緩滲入,流入他的經脈,撫平了他的焦躁和不安。
“孩子,我已經活了近兩百歲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都見過,也經歷過。你不必忌諱。如果你不知道說什麼,簡單地回答我就可以了。我對你沒有惡意。”
“好。”
“你能吃冰蝦,還吃的很香,餓嗎?”
“餓。”
“還要嗎?”
“不要了。”
格黑的臉已經乾枯,眼睛卻依舊水潤明亮如少年,沒有一絲渾濁,與他滿臉的滄桑格格不入。
“你叫什麼,少年郎?”
“李季安。”
他盯著李季安的眼睛,彷彿要看到他靈魂的深處。“你吃過很多苦,尤其是很小很小的時候。”
李季安沉默不語。
沒有爹孃的孩子,不如路邊的野草,怎麼可能不苦。
“你很小的時候就殺人了,嚇壞了吧?”
李季安嗓子發澀,“還好。”
“吃過人肉了?”
李季安再也忍不住胃裡的翻騰,不停嘔吐起來。
李聰和帶著十一歲的他,以及一名副手組成偵查小組,深入偵查敵方的補給線和集結點,不料被訓練有素的獵鷹不斷定位,只好躲在山上的石縫裡,副手在外面幫他們碼好石頭,再尋躲避之處。副手不到兩個時辰就被搜出來了,慘叫聲斷斷續續持續了三天三夜。倆人擠在一起大氣不敢出,就這麼躲著。不知過了幾天,糧盡水絕的他暈了過去。迷迷糊糊地聽見李聰低聲說有水,他喝了幾口;迷迷糊糊地聽李聰說吃塊肉,他就吃了。問是什麼東西,李聰就說是尿和老鼠肉。暈頭轉向的他就沒想起來他們早就一滴都尿不出了,毛都沒有的地方怎麼會有老鼠。
直到敵方後撤,邊軍五波偵騎才把他們找出來。李聰兩隻手臂上各塌陷一塊,他說是戰場上被砍了一刀,只有李季安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那股酸澀味和血腥味,一想起來他就會吐。
格黑看著他眼裡的淚水,輕聲道,“知道為什麼要舉族南下嗎?再不走,我們要換著吃孩子了。”
等李季安平靜下來,他遞過來一個水袋。喝了一口,渾身冰涼,胃裡舒服了一些。
“宋澤光這個人,口惠而實不至,靠不住的。孿鞮浮屠,匹夫而已,古羅也不會聽他的。其餘諸公,皆不足道。唯有你,”他盯著李季安的眼睛,拉起他的手,“你不一樣。我能模糊地看見你的過去,卻看不見你的未來。基於你悲慘的過去,我想,你對同樣悲慘的人,總不至於起屠戮之心。我的部族很可憐,他們幾代人都沒有穿過柔軟的棉衣,沒有吃過噴香的米飯和餑餑,更沒有住過高大的房子、騎過飛奔的駿馬。若是有一天,你能主宰他們的命運,請不要傷害他們。”
“我是拉來湊數的,”李季安苦笑道,“我無兵也無權,也不是他們的首領,真的主宰不了他們。”
“我是說假如,”格黑神情凝重,“假如有那麼一天,你答應嗎?”
見李季安點頭,格黑似乎放鬆了一些。
“在下冒昧。首領修的是什麼神通,可以看見過去和未來?”
“稱我一聲老人家或者前輩就好了,我修的不是什麼神通,是一種流傳下來的古老巫術。草原的察布大祭司,修的就是巫術中的一個分支。”
“這種巫術有名字嗎?”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