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調息一晚之後，頓覺整個人神清氣爽。他沒有打擾還在睡覺的宋宜嘉，輕手輕腳將能用的東西收拾好，用布打成包裹；撥了撥火堆裡的灰燼，把兩塊餅和小鐵壺放在上面。
淡淡的香味飄起，小鐵壺冒著白氣，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吵醒了宋宜嘉。
“你怎麼樣，好點沒有？”她急切地問。
“好多了。”李季安的胸膛很暖。這種發自內心的關懷，他只從死去的李聰那裡感受到。他笑著拍拍手上的灰，把烤得金黃的餅遞給她。
過了月餘，他們已經來到夏唐最南邊，傳說中的哀牢茫茫十萬大山大概距此不遠。黃金在哪裡都是硬通貨，李季安沿途不費吹灰之力就買到了馬匹和車輛，以及之前從未見過的補給。宋宜嘉的興致很濃，一定要看一看這最原始的群山和當地最原始的部落民族。哪怕官道早已消失，她也表示騎馬或者步行都要深入看一看。
今天他們走到一塊開闊的草甸上，半人高的草已經有些發黃，鋸齒狀的草葉邊緣特別硬，把馬腿割出一道道白色印記。
風吹得草嘩啦啦響，李季安勒住馬頭，身體微微前傾，握住了刀柄。
宋宜嘉悄無聲息溜下馬背，俯身在草叢中藏好。不添麻煩，是給李季安最大的助力。
“了不起，這都能發現我。”來人從草叢中起身，笑道，“能接住劍聖一劍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李季安看著他草帽下的白眉，以及握在手中的劍。
“我叫白眉，是淬劍閣的人。”他的眼睛充滿笑意，“你大概沒有聽說過我，但你一定聽說過厲劍明，他是我看著長大的。”
李季安在馬背上行了一禮，“晚輩失禮了，不知前輩有何貴幹？”
“可能你不太願意聽，我是來殺你的。”
白眉沒有從李季安的眼睛裡看出震驚或者害怕，黑色的眼眸沒有半點波瀾。
“晚輩與前輩有過節？”
“沒有，”白眉搖頭道，“我不過是奉旨殺她，而你似乎不願意。所以，只好先殺你了。”
“奉旨？”宋宜嘉按捺不住心中的震驚和憤怒，從草叢中唰一下站起，“你是宋澤浩的人？”
“回公主的話，我奉的是先皇的旨。我奉旨潛伏淬劍閣多年，先皇臨終前召我入宮，若是宋澤浩不殺你，命我必殺之。”
“她已經被奉旨驅逐出境了，”李季安看了宋宜嘉一眼，“為何還有這樣的旨意？”
“宮中暗樁，只問旨意，不問緣由。”白眉長嘆一聲，“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收了譚攸寧為徒。你既然與他勢不兩立，我這個做師傅的，總要有所作為。”
他輕輕踏出一步，站在被風吹彎的野草上，遙遙朝李季安刺出一劍。倆人中間的野草瞬間倒塌，形成一道極深的溝壑。
他不是劍聖，但已有幾分神似。
李季安左袖一捲，將宋宜嘉拋遠；雙腳用力蹬一下馬鐙，整個人騰空而起，撲向白眉，右手已順勢抽出霜華刀。
白眉的劍氣擊中李季安坐騎，白馬一聲哀嚎，碎成一灘肉泥。
他從淬劍閣趕來，沿途蒐集了李季安不少資訊，比如，他是個符師，卻喜歡貼身近戰。而近戰，永遠是劍修最喜歡的選項。
他大喝一聲，白眉無風自動，手掐劍訣，長劍如龍，斬向李季安的身影。凌厲的劍氣在天地間縱橫，劍意飛舞，密密麻麻的白色的劍光織成一張大網，直接罩住了李季安。
李季安在劍光中騰挪閃躲，每一次刀和劍氣磕碰，都震得他手腕微微發麻。白眉年紀雖大，但身形靈動猶如水蛇，步伐輕盈，劍招老道，快若閃電，勢不可擋。
李季安的衣服盡數被割破，一道道血痕在他身體各處蔓延。尤其是前胸，幾乎已經被絞爛。他咬牙苦撐，以破風刀法抗衡，但白眉在劍術上修行超一個甲子，並得到劍聖厲劍明的指點，終究境界相差太多，力有不逮，被一劍擊飛。
白眉長笑一聲，劍尖輕點，空氣彷彿被割裂，留下一道肉眼難見的劍痕，隨後劍光暴漲，連人帶劍化作一道白色匹練，直衝九天雲霄，從高空中一瀉而下，以難以想象的角度和速度攻向李季安。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飛瀑劍！
他的劍法，不僅是對力量的極致運用，更是對天地元氣執行法則的深刻領悟。劍尖所指，萬物臣服，無人能抵擋其鋒芒。這是他最強一擊，彷彿連天地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那無盡的劍意，在天空中肆意縱橫。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