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水早料到能勞動蘇靈兒親到小園,必不是尋常之事,又思及夜中群豪與他相見之事,便有了不好的預兆,嘴上但笑道:“前番孟飛與封五得罪了姑娘,我正想著這兩日去上門請罪呢!”心中卻暗道:老天,且不要應驗了!
老天自然理會不到湛若水祈禱,果然,蘇靈兒道:“王元長領著那些人來見你作甚?”
湛若水暗自嘆了口氣,眼神略略掃過孟飛。孟飛登時會意,亦是打定主意不說話。蘇靈兒冷笑:“上官清,你未必太小看我蘇靈兒了,只道不開口我便沒有辦法。哈,既然得了訊息,這些人還能逃出我手掌心麼?”
湛若水苦笑:“照些說來,想必他們已有了去處。既有姑娘照料,我倒是省去許多心了。”
蘇靈兒面有狐疑之色,不知湛若水所言用意,冷笑數聲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他們?”她見湛若水面色未動,又道:“虧得他們對你忠心耿耿,你竟一點不擔心他們的死活?”
聽聞此言,湛若水倒鬆了口氣,卻依舊嘆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擔心又有何用?”
蘇靈兒道:“你不想救他們?”
湛若水誠實道:“我是個什麼情形,姑娘是知道的。姑娘深居府中,做的卻是經營天下的大事業,哪一處不勞心力?姑娘是聰明之人,應知眼下最緊要的,已然不是上官清了。不怕姑娘見笑,我如今已是自身難保,不過無用之人罷了,你是可以放心的,何苦把心思放在一個不中用的人身上?”
蘇靈兒冷笑:“我可是聽錯了,當年目空一切的上官清,居然向我示弱了!”
“上官清自然是不會示弱的,”湛若水嘆了口氣道:“站在你面前的,是百無一用的湛若水!”
蘇靈兒哼了一聲,並不為其言辭所動,只道:“丐幫謝棠、崆峒劉餘弟、華山派徐中立、太湖水無漁、王元長、王元厚,是了,還有我那好哥哥蘇皓,如今可都在我府上地牢之中。你放心,我會好好款待他們的!”
說著眉眼一挑,便有婢子會意,上前開啟一個錦盒,赫然是一隻手掌。湛若水看了,面色未動,心中卻是一沉,便知蘇靈兒所言非虛。孟飛怒道:“蘇靈兒,你好歹毒!”
話音未落,眼前一個白影晃過,他便接連捱了幾耳光,原是小滿出的手。他本是海上的霸王,上得岸來也只服膺於湛若水,何時受過這等屈辱?孟飛既無饒讓之心,更不知何為憐香惜玉,當下便要報復回來,不想身形才動,便被湛若水止住了。孟飛心中有氣,卻也不敢動手。
蘇靈兒皆看在眼裡,掩口淺笑,向小滿問道:“這是誰的?”
小滿亦笑道:“姑娘便要饒過婢子了,牢裡昏昏暗暗,也瞧不分明,便胡亂砍了過來!”
蘇靈兒斥道:“以後可要看分明瞭,你們辦事可都這般糊塗麼?”話雖如此,卻半點責備也無。
小滿嘻嘻笑道:“婢子記下了!”
湛若水已然知曉蘇靈兒此行並不簡單,只冷眼旁觀著。蘇靈兒見他這般沉得住氣,心下略略有些詫異,卻很快想明白是經了二十餘年磨礪的緣故,心下只是冷笑,慢悠悠道:“明兒便送我那好哥哥蘇皓的過來罷!”
小滿心中一凜,收起滿面笑意,道了聲“是”,又道:“還是手麼?”
蘇靈兒嗤笑一聲,道:“他那雙眼睛不錯!”
小滿便應下了。湛若水深知蘇靈兒秉性,天下沒有她不敢做的事,如今說要挖蘇皓的眼睛,便是真的要挖蘇皓的眼睛了。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蘇皓如此,其他人的下場只會更慘,且又想起明月弄無名府後院那個“辟邪”,湛若水的心直往下沉。蘇靈兒從不信天道報應,做事從來都不擇手段,狠毒無比。蘇皓諸人落在她的手裡,若能死得痛快,便是蘇靈兒發了善心。偏她最擅長的,是讓人生不如死。
時隔二十年,我終究還是脫身不得,我能看透,卻永遠無法看淡。湛若水心中盡是絕望,又忖道:一切皆因我而起,如今死期將至,縱是無力結局,多少也要護佑蘇皓諸人周全。想到這裡,湛若水嘆道:“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夭桃!”蘇靈兒也不羅嗦。
湛若水心念一動,面上淡淡道:“姑娘向已知曉,夭桃早隨我落入茫茫波濤之中。你要夭桃,倒沒有取了我的性命來得爽快!”
孟飛深知湛若水假夭桃在手,且仿得與真夭桃一般無二,只等送與蘇靈兒,現下他卻只是推脫,一時不知他打得怎樣的主意,只是瞪大雙眼望著湛若水。
蘇靈兒“哈”了一聲,冷笑道:“你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