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暗暗叫苦:天殺的殺手,引得爺毒發,現下可如何是好?他左右思忖著對策,無奈尚未想出眉目,被湛若水一把擒住脈門,給拖出了船艙。可憐他身量鐵牛一般壯實,被湛若水擒著,竟絲毫動彈不得。
蘇靈兒當年曾下阿耨多羅毒害上官清。阿耨多羅本為無上至毒,人嗅之立死,為製毒大家嶺南弄氏尊為神品。上官清身中此毒卻苟活了二十年,自是另有緣故,此處便不綴述,只他時常毒發,一旦毒發,便混沌無知,六親不認。三峽之上,孟飛是要躲無處躲,要藏無處藏,且又不是他對手,只急得高聲道:“爺,爺,你清醒點,我是孟飛!我是孟——”
湛若水神智早已糊塗,哪裡還聽得進去?“飛”字尚未出口,孟飛已被高高舉起,直嚇得哇哇大叫。湛若水悶哼一聲,手腕用力,將孟飛重重拋了出去。
身下便是滾滾江水,孟飛暗道了聲“我命休矣”,豈料前方竟有塊礁石露出水面,喜得他半空擰了下身子,瞅準那石頭落下。虧得他也有幾分靈活,穩穩落在礁石上。孟飛自鬆了口氣,暗道老天保佑,只尚未立穩,眼前晃過一團黑影,駭得他趕緊伸手一擋,觸及的卻是衣料,便又順手一抓,竟是船工。
孟飛有些發怔,忙放下船工,待要再尋湛若水,卻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小船撞上了暗礁,搖搖晃晃兩下,便很快沉沒,旋即被江水吞噬,再無半點蹤跡。
他這才記起湛若水還在船上。
“爺——”孟飛撕心裂肺地吼著,跪在礁石上,身旁立著怔愣的船工。
過了許久,一隻小船自上游飄飄蕩蕩地下來。孟飛直愣愣地瞅著船上的人,船上的人也直愣愣地瞅著孟飛。他們有些糊塗,著實不明白怎會有那麼多人立在峽中礁石上。船上的人面色皆不好看,大概正經受著三峽帶來的驚嚇,但是卻活著。而湛若水,前一刻,他尚自言笑,如今卻葬身三峽。孟飛痛恨交加,寧肯死的是自己。
小船很快遠離。一年之中,不知多少旅人船隻覆沒於三峽,以至船工入峽,定要祭祀江神,但這阻擋不了無數冒險者進入三峽,畢竟它是出蜀入蜀的重要通途。
輕舟飄搖下,到揚州。
這揚州,是才子佳人留下的佳話,是歷朝脂粉敷就的顏色。曾有古人言志,“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足見其繁華富庶,是以早便有“天下之盛揚為首”之說。如今煙花三月,東風漸起,揚州已顯出清麗之姿、嫵媚之態來。那鎮日裡散散不盡的飛花飄絮,也在撩人意,也在留人心,美得教人來了便不忍離去。
鬧市街角,有個說書老兒講古。那老頭兒瘦骨伶仃,鬚髮皆白,應是古稀的年紀,眼白且又上翻,原是盲叟。他清了清嗓子,一拍醒木,四下皆靜了下來,道:“才即演說了前朝故事,諸位只道不曾盡興,也罷,小老兒便說一說今朝的人物。”
眾人皆叫好,說書老兒方緩緩道:“天下英雄輩出,若問當今誰稱風流,諸位,我若說出幾個人來,只怕無人不服!諸位可知是哪幾位?”
說書老兒故意不說了,摸索著茶杯,慢慢呷著茶,聽得臺下有人胡亂報著名姓,或報甚麼丐幫長老謝棠,又是甚麼“風過無痕”封五的,又或甚麼楚伯璋的。說書老兒拈著鬍鬚,翻著白眼冷笑,待眾人嚷嚷聲小了,方道:“諸位所說,也都算得是個人物,只小老兒演說的,是當今的英雄!”
“那你且說說,當今天下,誰稱英雄?”有茶客高聲道,周遭盡是附和聲。
“當下天下,稱得英雄者,唯是夏皇、秋主與冬君!”說書老兒高高翹起拇指,四下聽得這幾人名姓,盡皆靜了下去,只屏氣斂聲聽他演說。
“夏皇弄月竹,乃嶺南百年望族弄氏後人。諸位可知弄氏來歷?”
便有人捧場稱“不知”,說書老兒又慢慢地呷著茶,被茶客催促足了才道:“弄氏原是個製毒的大家,弄月竹便是族長弄校書獨女,年紀不大,用毒本事很是了得,弄校書有意讓她接下族長之位。諸位可知這弄校書是何等人物?”
說書老兒故伎重施,意欲再勾人胃口,偏有茶客所思不同。一茶客輕蔑道:“這南蠻子好不知禮,哪有女子為族長的道理?牝雞司晨,可笑可笑!”
說書老兒慢悠悠道:“嶺南化外之地,不知中原禮儀不假,只是這位客官只知其表,不知其裡。”
那茶客冷笑:“願聞其詳!”
說書老兒道:“弄氏有祖訓規制,是隻製毒藥不制解藥。若是門中有人中毒,就只有一個法子可解……”
說書老兒故意慢吞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