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三刻,月漸西沉。
清塵在稀疏的星光下,啟程前往隔壁常德縣。
他催了一道神行符,步履如風,不消一個時辰,就跨越了重山峻嶺,趕到了太平縣城。
在城裡租了匹馬,沿著官道疾行。
是日申時,抵達了常德縣城。
羅雲章的宅邸在常德縣的寧安街,住在這條街上的人非富即貴。
清塵尋到此處時,卻發現羅宅前竟還停著幾輛外形華美的馬車。
不管是馬還是馬車,都不是平民百姓能承擔得起的,這些馬車靜靜等在門外,車裡的人非富即貴,竟沒有半點不耐煩。
清塵經過幾輛馬車,來到宅門前,向門童道:“有勞通報一聲,就說是清塵前來拜訪。”
門童看了候在門外的馬車一眼,便轉身入了門。
不一會兒,門童走了回來,對清塵道:“清塵道長,老爺有請。”
清塵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等候的幾輛馬車,不禁一聲嘆息,轉身踏入了羅宅。
羅雲章的怪脾氣果然還沒變,就算你是鄉紳顯貴,只要惹他不高興了,就得在門外候著。
也不怪他這麼傲氣,畢竟他的雕刻技藝堪稱一絕,聲名遍傳楚州,就連京都也派人來請像。
如今徐州文廟的那尊受天下儒生頂禮膜拜的聖人像,便是出自羅雲章之手。
“清塵道友,你來的正好,快來欣賞欣賞我的傑作!”
清塵剛轉過影壁,就聽聞羅雲章的招呼,他此時手裡提著一壺上好的醉春風,臉頰微紅,搖搖晃晃的走來。
“你還是老樣子,酒不離手,醉不離神。”
清塵看了一眼醉態懵懂的羅雲章,無奈嘆道,
“我等修道之人,本應清心寡慾,不可沉溺於酒色之物才是。”
羅雲章一個趔趄上前,抓住清塵的手腕,醉醺醺笑道:
“清塵道友,你說的太對了,我等就該沉溺於酒色之物。”
“現下絕美的酒已經有了,就差天下絕色了。”
他拖著清塵就往內院走,一路上清塵所見,迴廊佈景,青松翠竹,珠花點點,頗有幾分道門清淨之意。
穿過垂花門,入了內院,清塵就見到了羅雲章所說的天下絕色。
那是一尊漢白玉雕成的女子塑像,神態栩栩如生,柳眉杏眼,瓊鼻櫻唇,亭亭玉立,真如巫山神女,超然卓立。
“清塵兄,我所說的天下絕色如何?”
羅雲章挺起了胸膛,傲然一笑,又往喉嚨裡灌了幾口酒。
清塵一時也痴了,他並非驚訝於女子的傾城絕色,而是震撼於羅雲章的雕刻技藝。
那女子眉眼纖毫畢現,眼眸反射的清光,就好似穿過了千百年的光陰。
此時夕陽西下,更是為其增添幾分悽婉之美。
“這莫非是巫山神女?”
清塵環視一週,喃喃道。
“嘿嘿!清塵兄答對了!”
羅雲章眯起眼,緩緩走來,
“這正是我根據古卷中巫山神女的畫像雕刻出來的!”
“這可耗費了我五天五夜啊!”
清塵再次確認了羅雲章的臉色,的確有些發白,就算他是修者,已入了築基境,但如此耗神竭力,難免氣虛浮腫。
難怪那些顯貴都被拒之門外,原來近日羅雲章在專心雕刻這件巫山神女。
“現在你也雕刻完了,不如你讓門外等候的人進來。把他們等急了總是不好的。”清塵好言勸導。
但羅雲章卻輕哼一聲:“讓他們等著吧,今日我不想見客了。”
轉身又走向巫山神女的雕塑,仔細打量了她柔美光潔的臉龐後,突然長嘆一聲:
“雖然本天才刻畫的惟妙惟肖,但卻也是照著旁人畫像而來,要是能得見神女真容,此玉雕才算真正完成了。”
“可惜可嘆,世間再無神靈了!”
“可悲可笑,一仙修成百事了!”
“可瘋可癲,半世荒唐人未了!”
……
羅雲章悠悠而醉,吟誦起了不成曲調的短句。
但清塵心裡清楚,那是羅雲章對紫微天相一脈的無奈,世間無神,他們又如何請神?
隨著神靈的消失,請神一脈也逐步衰落,曾經名極一時的大派,如今人丁凋零,許多術法也已在朝代更迭中失傳。
之所以羅雲章還會一些請神觀星的術法,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