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山中便聽到那一聲如同悶雷一般的響動,就算是夜三更想破腦袋也不會聯想到是皇城之中發生如此難以教人相信的變數。
離開半山腰那處茅屋時,因得由父親口中得知從母親在世時便與自己二姐這些年裡所默默擔負的甚至連至親之人都不知曉的夜家氣數綿延,本意是要立馬回到京陲好好跟夜遐邇說道說道,為何連他這個弟弟都要欺瞞,是以也不想再上山一趟,甚至是連已然去到府中張羅吃食的老姐,那個出手能引來大氣象的女尼紫襦夜霖翎都沒有去知會,夜三更便匆匆離去。
好巧不巧,出來那條去往竹林的通幽小徑,便看到馬前卒午位夜圓站在那條漢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山道上,臉上那塊硃砂記不知是不是跟自家三少爺久別重逢後的激動而變得更加殷紅,有些嚇人。
自小看慣了自家這位叔叔的面相,自然不會害怕的夜三更心裡叫苦,想來這是猜到了自己會悄悄離開才在這裡等著,只是不等他開口,夜圓當先急急開口道:“皇城剛剛傳來訊息,太醫署丹爐炸膛,龍虎山老道張為濟身亡,聖上與扶瀛太子和歌忘憂恰在當場,據說受傷不輕,現下昏迷不醒。”
絕對要比剛剛從父親那裡得知夜遐邇這麼些年對自己的隱瞞都要驚訝的夜三更招呼都顧不得打,連忙下山取了拴在道旁的馬兒,一路揚鞭而去。
有那塊象徵靠山王身份的夜光碑,出入皇城可少去許多繁瑣規矩,夜三更也顧不得守衛疑心自己身份,棄馬進得皇城直奔禮部。
番邦使節訪問大周,首先便是要去禮部寶貝,有禮部安排相關事宜,這番規矩流程,夜三更自是知曉。
皇城之中瀰漫著難聞的焦糊味,無暇顧及的夜三更也恰恰錯過剛巧會路過的太常寺,到得尚書檯,還未進入其中便聽得嘈雜聲沸沸揚揚此起彼伏,尤其是禮部衙署大院裡已是人滿為患摩肩擦踵,大多是金髮碧眼,高眉深目的番邦人,一個個穿著各式樣貌各異,自然是那些到訪大周、住於旁邊鴻臚寺客館的異國使臣。
鴻臚寺緊挨尚書檯,自然離著太常寺也不遠,晌午那一聲震撼無比的爆炸以及那熱氣騰騰的氣浪,連得京陲與盤山地界都聽得透徹,更何況還是近在咫尺,聲勢聲威自然可謂是恐怖至極。
這群不明所以的異國人首次驚嚇定要問詢打聽,同樣是矇在鼓裡的鴻臚寺給出的解釋也是模稜兩可,顯然沒有打消這些番邦使臣的疑慮,鴻臚寺少卿左右無法,索性就上報於禮部。
與只負責異國使臣飲食起居的鴻臚寺不同,禮部下設主客司負責的便是使節接待,處理這群番邦人在大周遇到的各種問題。
畢竟就事論事,鴻臚寺可以說是職位低接觸不到此事內情,禮部若是再搪塞了事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怕就真是說不過去了。
可是事到如今還未查出其中具體原因,禮部也只能在此處跟這些人和稀泥,只說是太醫署理丹爐操作不當發生爆炸,具體原因也好處理結果也好,或者說做造成的損傷損壞在未查清之前自然不能細說。
肖致理剛剛去太常寺說白了也是想躲個一時清靜,他這個尚書不在,負責的是禮部侍郎,以及四司郎中,其他員外郎主簿也是忙前忙後,只是架不住人多,七嘴八舌亂哄哄。
夜三更進門瞧見的便是這如同東西兩市開市一般的吵鬧景象。
人聲鼎沸好似開了鍋,夜三更眉頭緊皺,多少也能猜到其中原因,自然不會去湊這種熱鬧,而是叫過門口侍衛,亮明身份,告知來意,直接越過那些四品侍郎員外郎,要見禮部尚書。
顯然吃驚於來人身份的侍衛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夜三更這個名字對於他們這些常在京中的守備軍而言,也是少有的異類,不僅僅是當年關於他的諸多事情,這年節後茶餘飯後的閒談,多多少少都是關於這位異姓王爺家的三公子,眼下突然出現,要說受寵若驚的確有些誇大其詞,不過也夠讓侍衛詫異萬分。
誠惶誠恐的告訴夜三更尚書大人去處後,侍衛自是著急忙慌的前往找尋通稟,也才有了太常寺外的發生。
誠然,同樣驚訝於夜三更會如此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禮部尚書肖致理還不等有何反應,身後已然傳出撲稜稜一陣羽翅拍打聲。
緊接便是一襲白衣風一般掠過,可說是電光火石,倏地而去。
相隔甚遠,嶽白雉攏目細瞧過去,如遭雷擊。
這不是一母同胞的血脈相連,而是更深一些的心有靈犀。
就算是三年未見,這份旁人不懂的牽絆就在看去的一剎那,將積壓已久的情緒化作萬千柔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