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殺我,再者說,後來也就知道那不過是我自家那個偏執的外甥女,與我們家的一些私人恩怨,所以才會變著法子的糊弄你來做這倒黴事。所以說,你也算是個冤大頭,怎就如此不濟,讓個小丫頭玩弄於股掌,丟人不丟人?真要說起來,雖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倆五五分,不能全怪你也不能全怪她。所以啊,那次我還真沒怎麼怨你。”
攏了攏風吹凌亂的髮絲,夜遐邇巧笑倩兮。
“不過還是有些恨你,知道恨你什麼嘛?”
自然是沒想著讓韓有魚回答這個問題的夜遐邇還是停頓了一下,好似是拿捏人心一般,給對方留出充足的思考時間。
她接著道“最初在歷下城裡,即便是你錯殺了那位婦人,和我又有何關係?即便是找上門來出言不遜中傷於我,我也只是讓我弟弟教訓你一下罷了,也沒想著如何如何。那時候啊,我就想跟著弟弟安安穩穩的走南闖北,或許過個幾年,能等他成家,生個大胖小子,然後呢,這輩子就最簡單不過了。可是後來呀,這些個機緣巧合的事情撞在了一起,竟就讓我發現了些不得了的事來。”
不算是步步緊逼,可這眼盲女子一步一步走來似是踏在了自己的心絃上,那一句一句砸在自己腦海裡的話,讓韓有魚這一刻真就懊悔當初怎就腦袋一熱跟著自家哥哥去到了歷下城,才有了這半月來狼狽過活,尤其是眼下,好似把自己這條命都交待到了別人手裡。
只是,韓有魚此刻只剩下驚慌失措的無助。
那個被武當守山人稱作“口就殺氣”的眼盲女子款款走來,仍舊喋喋。
“怕是說了你也不懂,你又怎能懂?我恨你出現的太晚,差些就讓我弟弟磨平了三年前的稜角,而我還身入溫柔鄉而不自知,樂呵呵的遊戲這萬里河山。不過還是要謝你呀,謝你讓我及時止損,沒有毀了我弟這一世機緣。唉,你又怎麼會懂呢?你不過是個整日裡想著如何欺負良善、滿腦子齷齪心思的紈絝膏粱子,怎就能明白心有大道的人所思所想?所以呀,不要害怕,僅僅就如在歷下城一般,給你個小小的教訓好了,不會太痛。”
韓有魚忽然覺得對面這個女人無神的眼睛裡有殺機。
在韓有魚跟前站定,夜遐邇又是一撩裙襬,像是村頭女人家浣洗衣物般側蹲下身子。
韓有魚因害怕變得急促的呼吸落在她耳朵裡,也讓得夜遐邇嗤笑出聲。
“我娘還沒走以前就跟我說了,我弟惹禍太多,要讓我多行善事,替我弟消災,才能給我弟多討來些大道機緣。因為我是他的負刀人,殮刀墳的負刀人。”
張九鼎睜眼,露出一剎那的駭色。
“殮刀墳負刀人,請刀主,鸞,飲血。”
天柱峰頂,太和殿下,飛昇壇上,有刀劍喑喑,大過山風。
負刀人。
一個世間只存在於殮刀墳中的獨有稱呼。
天下刀客千千萬,哪怕是一些個達官貴胄或是一方豪傑,也不敢說會單獨去請一個為自己負刀的人,更遑論那些個行走江湖居無定所之輩。
殮刀墳則不然。
凡持刀者,必有負刀人負刀在側。
凡刀認主,必先擇負刀人再行認主。
刀在人在,刀毀兩人亡;人在刀在,人死刀歸堂。
負刀人,使刀人,兩兩相合,缺一不可。
而那個負刀人,便將那把叫做“鸞”、能壓制恁些兵刃、讓人心底生寒意的短刃插在韓有魚胸口正中,深不及半寸,絕不到致命的地步。
這把號稱天下兵中霸者的共主單刃匕首,說是吹毛必斷一點不為過。
夜遐邇拔刀。
滴血未沾。
好似都未感覺到一絲疼痛,韓有魚眼睜睜瞧著那把匕首扎進自己胸膛又離開,似乎都能感受到匕首上那絲涼意。
何其鋒利,沁人心脾。
不做停頓,不等已然嚇破了膽的韓有魚有何反應,夜遐邇輕笑,竟有股子嗜血的味道。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第二刀,為歷下城那位你或許都不知道名姓的婦人,討個公道。”
韓有魚打死也不敢相信,能在這雙一絲神采都未有的眼睛裡,看到殺氣。
還是個女子。
韓有魚徹底慌了神,那雙空洞雙眼中隱藏不住的殺意,即便是傻子都能感覺得到,直教人心底生寒。
那把匕首再次襲來,韓有魚不再愣怔出神,胸口處忽然傳來的痛感讓他瞬間冷汗直流,痛叫出聲,手腳並用向後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