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豔紅與這天地一白更顯刺眼。
再次起落好似雲中燕展翅低飛,兩腳一分各自踩踏一邊船舷,磅礴之力透體而出,將漁舠歸於平靜,穩當如履平地。
只是這江面好比沸騰激盪滾滾,如開了鍋一般,周遭除了那艘漁舠,渾然沒了水面無折鏡未磨的安定平和。
竟是一手洩勁。
漁舠僅僅也是停了一停,水面起伏稍定,隨後便如同狼毫一筆劃過,筆尖就是小船,濃墨重彩的在大江上潑墨留白,暈染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將這張天然形成的宣紙由西北向東南一分為二。
顯然剛剛一擊,在漁舠下悄然施為的黑衣人也沒料到會有如此破局之策,船底驀然下沉,那股隔空而來的氣勁竟講他轟入水中,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對策。
筆鋒在半路乍停如頓筆,懸出一個不及收口的圓,爾後去勢陡增,好比滿弓發出的箭簇,狼毫一提,硬生生撞向崖壁。
忽然增加的勢頭讓良椿措手不及,本也就七八丈的距離被這驟然一擊拉進不足三丈,漁舠再穩顯然也止不住撞擊的趨勢,良椿心急下瞧見那邊“夜三更”茫然不知所措,愣愣的瞧著這邊,顯然是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還未回神。
不及細想,良椿急急吼道:“扔槳過來!”
夏鰲一個激靈,瞧著眨眼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良椿,下意識的將手中船槳趕忙丟將出去,旋著花落在丈餘外。
這邊夏鰲笨手笨腳的舉動並未讓危在旦夕的良椿多有懷疑,只是瞧著那船槳離自己恁遠,身後不過幾息怕是就要撞上崖壁,不及細想,猛的一蹬船頭,身子竄出。
那艘窄小漁舠受力去勢更甚,在躍離水面撞在崖壁發出“咔嚓”一聲轟然碎裂之際,良椿燕子戲水,一點江面卸力時借力,又竄出半丈。如此兩三次,好像燕子靈巧抄水,踩著江面輕掠,直到馬上力竭溼了下襬,才恰恰踩向漂浮在江面上兜兜轉轉兀自不停地船槳。
而船槳下,龍王爺蓄勢待發。
僅僅是懸在半空還未踩中,良椿便看見船槳一側咕嘟嘟冒著水泡,緊接著一顆頭顱冒出水面,爾後便是兩手握住船槳擊向眼下根本借不著力的前者。
畢竟是毫無經驗的小輩,空懷寶玉卻力不足矣,見得黑衣龍王爺驀然出現,頓時慌了手腳,於是乎氣機一滯,身子後仰落下水去。
黑衣人的箬帽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一張黝黑麵龐,虎目如炬,視線裡露出的狠厲著實讓人不寒而慄。他手持槳葉,掀起一道江水,擊向良椿。
只聽得全然沒了分寸的良椿受此一擊,一聲悶哼飛出兩三丈,落入水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露出半個身子的黑衣人一起一伏,瞧著於水中掙扎擺正姿勢的良椿,嘴角掛上一絲不屑。
既然落水,如他這位於水中過活的怪物,自然更是有了用武之地。
相較於實地,他們在水中才是如魚得水。
龍王爺龍王爺,陸地上的能叫龍王爺?
黑衣人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好似離了水的魚重返大海,幾個搖擺便深入江底,不見了蹤影。
良椿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剛才那船槳撩起的水浪打在身上,雖說將她擊出恁老遠,可在間不容髮之際,護體氣勁也是適時保護,並未造成太大傷害。
只是落入水中,這天氣可還是冰涼刺骨,下意識裡,良椿一個哆嗦,周身氣機運轉開來,在習慣了這般溫度後,哪還能再找到對方身影?
霧氣已然沒了最開始的濃郁,山上早就見到的日頭慢慢將日光灑到山下,想來不多時便會繞過兩側山崖照入大江。
良椿自動忽視不遠處在自己危難之際選擇無視的“夜三更”,心裡腹誹的同時也在謹慎注意著周遭變化。
顯然需要不斷在危險和實戰中鍛煉出來的感知能力並不會同這一身修為一般機緣巧合的獲得,良椿甚至是出於常識的注視著變化的江面以圖發現對方蹤跡也都是徒勞。
那黑衣人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見了。
“大小姐。”
陷入困處的夏鰲不得不再次出聲,並不是有意為之,而是他發現船槳悠悠飄搖到了良椿近前。
已然有些許忘卻此時身份的夏鰲也同樣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只圖能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神秘人交待自己找機會殺了良椿,可沒說過會這麼危險。
兩人交手的餘波都能如此厲害,夏鰲怎能不心悸?
正待再次開口,忽然不遠處一聲暴喝:“注意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