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能看見的良下賓,李觀音淚眼婆娑,一聲“相公”,繞斷肝腸,“我心慌了。”
良下賓笑,雙手揹負,帶得那件厚厚棉披風墜落下地,“觀音莫慌,一會兒就好。”
箏音輕輕,響徹接引坪。
“長亭柳芽青,傷心傷心,古道別舊人,相隔十里亭。
情猶深,情最深,情意再深,總不忍,不忍分。”
空靈聲去又回,聲聲相隨。
伸手攔住欲過去的李觀音,夜三更朗聲道:“夜三更在此掠陣,良兄請便。”
良下客眼露感激之色,隨又消失不見,再震聲,再道:“良下賓,斗膽邀兄長良下客上前領罪。”
魁梧粗獷的良下客排開眾人而出,與這個近些年越來越不順眼、越來越窩囊的弟弟相距三四丈距離站定,面帶不屑,冷哼一聲,道:“怎得,二弟,廈兒成人禮這麼大的喜事,你這是鬧的哪一齣?”
一個“鬧”字,良下客就點明自己這個在他心中不值一提的弟弟今日所作所為猶如小孩過家家般惹人笑話。
良下賓怎會聽不出兄長口中諷刺意思,不怒反笑,道:“正要沾沾廈兒喜氣,也借這百餘親朋在場,問問大哥你,這些年月裡來做的好事。”
良下客不傻,聞弦知意,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朝著人群中心腹不著痕跡的揚揚頭,看向自己這個今日有些不對勁的弟弟,口中說道:“既然是家事,咱們坐下慢慢談就是,俗話說得好,家醜還不外揚,這麼多人在呢,讓人笑話不是。而且,這夜家的公子和咱們良傢什麼關係誰人不知,二弟與他沆瀣一氣攪和在一起,可別受人蠱惑毀我良家啊。”
一頂大帽子扣在頭上,反將一軍,不得不說良下客這招的高明,製造輿論玩弄人心的手段著實不愧是威震一方的寨主。
心腹跟了良下客這麼些年,寨主一個眼神就明白其中意思,開始往著接引坪下轟人。
良下賓只當沒看見,也不理會兄長話中帶刺,道:“可你半年來連翻擠兌於我,大年夜又聯合寨里長老迫我女兒下嫁良廈,難不成是為了良家好?”
前來參加良廈加冠禮的不乏一些好事之人,即便被山寨裡那些個看山走卒一陣推搡也是扯著脖子的觀瞧,待聽清良下賓話語,一個個俱都驚訝不已。裡面也有些剛剛與良下客寒暄客套時,聽良下客提到過準備再挑個良辰吉日,給這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小倆把婚事辦了,怎得從那個快要當了喜公公的良下賓嘴裡說出來,就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良下客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胞弟竟當著山裡山外一眾親朋好友的面把這件事抖摟出來,臉上當時就有些掛不住了,心中火起,可又礙於面子,只能強壓怒氣,強笑道:“二弟,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椿兒廈兒自小玩耍青梅竹馬,何來脅迫一說?”
“說這般昧良心的話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最後一個被趕下接引坪的來客分明看見彈箏女子身旁那個風韻美婦鳳眼圓睜,似有怒氣直衝天際,驚的山間林中鳥雀亂飛。
“大年夜裡連問我與相公都未問就要定在這上燈日裡提親,連得聘禮都準備好了,虧你還是當長輩的,哪問過孩子心意!”
李觀音銀牙似咬碎,春山如倒立。
“廈兒怎得不願意?”良下客顧左右而言他,還想著在那些個石階上瞧笑話的來客跟前找點兒臉面,“廈兒從小就喜歡粘著椿兒。”
“你說這話不怕閃了舌頭!”良椿在一旁扶著自己孃親,小臉也是漲紅,畢竟牽扯到她身上的事,就算再如何的長幼有序,良椿也不得不為自己爭取一些女孩子本該有的尊嚴。
“小時候我們懂什麼?長大了我們什麼都懂了你卻要強行安排,你憑什麼!”
良椿伶牙俐齒倒是讓夜三更訝然,真沒尋思這小姑娘也是一副好口舌。
想到這夜三更餘光瞥向姐姐,這種耍嘴皮子打嘴仗的陣勢姐姐才是最在行,只是後者興趣不在此處,一手撥絃一手連彈,箏音靡靡,於這接引坪上突兀卻又襯景。
雖是不通音律,從小耳濡目染在姐姐旁邊算是略微有些瞭解的夜三更也知道這一曲陽關三疊內裡含義,前朝老友間二十八字相送能演變成這足有百言的古箏曲也足以看出其中情之切切。
只是這一曲相送,送得何來?
“女娃嘴硬!”饒是良下賓再如何能忍,此時也被小輩嗆聲亂了心境,環眼怒瞪,喝道:“來人,把良椿拉下去!以下犯上目無尊長,待得此處事了依我寨中家法處置!”即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