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繞了一個大圈躲開營門前的守衛,朝著軍營一側小心翼翼的摸去。這個廢棄的守捉營並不大,根據王朝內軍制規定,西域各城鎮屯兵不可超過三百,各藩國屯兵不可超六百,轄下各城不可超二百。如遇戰事由周圍各鎮、城、藩國抽調,再由都護府所在地碎葉城馳援。
這若羌以前未自立不屬藩國,應對軍制,營盤也就能裝下三百人左右。
營牆皆由巨石堆砌,應該是就近開採的山石,高約六尺上下,不及人高。少年繞至後方,摸近比量高低,悄摸露頭觀察內裡情況,確認無人後一躍而入。
軍營內裡自然簡陋,都是山上砍伐的松柏簡易搭建的房屋,一排排井然有序,約摸得有四排,只是如今應是閒置多年,大多破敗。少年躡手躡腳左躲右避,一棟棟木屋摸索過去,在居中方位停下身形。
一隊馬賊六人編制,有模有樣的巡邏,只是一眼看去狀態鬆散。畢竟都是些散兵遊勇的烏合之眾,假若個個都精神高漲警惕性十足,那就不是馬賊而是軍隊。
故意放慢腳步落在最後的一名馬賊走路一瘸一拐,拍了拍前面那個禿頂馬賊,朝旁邊努了努嘴。那個只後腦勺剩了些凌亂頭髮的馬賊打了個哈欠,兩人便一前一後朝著少年藏身的地方走去。
少年心下一慌,躍身上了房頂,貼著房梁緊緊壓低身形,屏住呼吸。
禿頂馬賊在外,跛足馬賊在裡,兩人正好就在少年下方,也是特別小心翼翼的看看周圍,確認沒有別人,跛足馬賊伸手入懷,掏出一包油紙包裹的物事,一邊開啟一邊道:“就這些了,省著點,疏勒那批貨還得過兩天才到。”
油紙裡包裹著一整塊類似於煙餅的東西,模糊裡黑黢黢的,直到禿頂馬賊火把湊近一些才看出是一種油綠色。
這讓少年想起了口檀中的薄荷葉,那種風乾晾曬後的顏色。
不知禿頂馬賊是不是沒睡好,又打了一個哈欠,道:“再省又能省幾回?先過了癮再說。”說著話也伸手入懷,掏出一塊黝黑物件,薄如紙張,不過看他動作卻也是堅硬無比,應該是個鐵質的玩意兒。禿頂馬賊一手拿著鐵片,一手伸出小拇指將油紙上的油綠餅抹了一小撮到鐵片上。
在偷瞧的少年想來這東西應該是很貴重的,跛足馬賊收起油紙的時候,禿頂馬賊還把沾著一點菸葉的小拇指放在嘴裡一陣吮吸,表情享受。
舔乾淨了手指,禿頂馬賊打著哈欠又掏出火摺子,打著了火,將一閃一閃的火苗貼在了鐵片下方,一陣炙烤。僅僅兩個呼吸的功夫,鐵片上的青綠菸葉變得焦黃,升起一陣白煙,這兩個馬賊趕忙伸頭一陣猛吸,直到焦黃轉為碳黑再徹底焦糊,白煙也變得發烏髮灰,兩人才不捨的將貼靠在一起的腦袋分開,大口撥出口氣,臉上表情那是一個心滿意足。最後很一致的擦了擦鼻子,走了。
房頂上的少年愕然,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這味道要比老殷頭兒那劣質菸葉好聞多了,少年不免又吸了吸鼻子,想著把這味道記下,以後也去找找。
可就吸了這麼幾下,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少年忙收斂心神,奈何恍惚感更甚,只能咬了咬舌尖藉以刺激神經保持一絲清醒。
就這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才緩過神來,再定睛觀瞧四周,營中已然掌燈,這不知不覺的竟然暈了小半個時辰?
少年掐算下時間,已然是在戌初,如此大意著實有些不妥,當下趕忙凝神靜氣,確認周遭無甚動靜,下了木屋原路返回。
那邊阿大按照規定時間返回,三人左等右等不見少年,心下不免著急,暗暗擔心。
阿大去後山探查時居高臨下的看到了少年在一間木屋頂上,只是當時離得遠看不真切,光瞧見了趴在房頂上,又怎會知道少年當時境況。眼下已到戌正,仍舊不見少年蹤影,怎能不叫他們三人掛心?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阿大頓時警覺,下意識的身子微弓,手也摸上藏在靴子裡的那把手戟,老殷頭兒也在第一時間將伍六七護在身後,渾濁雙眼霎時變得犀利,一動不動的盯著發出聲音的方向。
少年揉著腦袋悠悠出現,這邊阿大和老殷頭兒俱都長出一口氣,放鬆心神。不等那心直口快的阿大問話,少年倒是未做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剛剛的經歷和盤托出。
畢竟一縷青煙便讓自己昏睡了那麼久,少年著實有些好奇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聽完少年講述,阿大一副很瞭然的樣子,道:“迷香,絕對是迷香。”那副瞭如指掌似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引得少年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