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駕車的馬伕又坐回到馬車上,確定注意不到自己,帖暖古慧正要離開,便聽到廳堂裡的男人高聲吆喝,“大和尚,大和尚。”
後院裡對付著那隻烤雞的兩個大和尚很是不耐的回了句,“幹啥!”
廳堂裡的男人又道:“去找一趟夜三更,有事。”
很不耐煩的兩個大和尚頓時停止爭搶,滿手滿臉的油膩跑進廳堂。爾後也聽不見那男人跟兩個大和尚說了什麼,想來應該是耳語了一番,就見得兩個大和尚從廳堂裡出來,徑直離了莊園。
這可讓帖暖古慧疑惑不已,難不成真如自家奶奶猜測的那樣,夜三更姐弟倆已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離開了?
心下有了思量,帖暖古慧迅及潛行出了莊園,一句尾隨而去自是不提。
廳堂裡,藍荔仍是不依不饒的糾纏不休,亓莫言頭大如牛,卻也是心下稍定,自有計較。
……
……
不管名字是大氣的駐蹕寨還是讓人為之一笑的豬鼻寨,眼下熱熱鬧鬧。
農人好客,豐年留客足雞豚,金樽清酒醉親人。
各家各戶的漢子,只要是在家的,全都趕來。
有婦人拾掇著小菜,一個接一個,不圖一股腦兒的全部上桌,接連不斷,反正院子裡四五張門板拼湊起來的桌子還沒見空過。
熱情的寨民有的還是頭一次見夜三更,但也不妨礙酒來即幹,一碗接一碗。
反而凌峻江倒真是顯得格格不入,那麼大一張桌子,硬硬的擠了得有三四十口人,卻偏偏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自己板上釘釘的小媳婦二妮似是也忘了自己,屋裡屋外忙前忙後,一會兒燒水端壺一會兒搬凳遞菜,哪還有閒暇管自己?連得平日裡自己教的那十幾個學生,此時也是圍著山外來的那個瞎眼女子轉個不停,嘰嘰喳喳,倒是熱鬧。
如此從過午一直坐立難安到夕陽西下,看著村裡鄉鄰東倒西歪左搖右晃的一個一個離開,身處局中卻不是局中人的凌峻江也不願幫自己那個未過門的小媳婦兒收拾,賭氣似的出了門。
寨子不大,四十來戶人家,房屋佈局佈局合理錯有致,一排排一戶戶也是規整。連著兩三個時辰的酒場,整村裡老少爺們此時大多都已醉的不醒人事,這個時候本該家家戶戶炊煙起、裡裡外外餐食忙的場景是不會有了。
夕陽灑在寨子裡的金黃,配上難得的靜謐,凌峻江揹著雙手走在路上,還真有些書生意氣。
出了村口,凌峻江停了腳步,扭身回看。
夕陽也不刺眼,這時節裡才能稱的上是暖洋洋。
凌峻江眯了眯眼,狀若隨意的看了看周圍,轉身繞進了村旁林中。
林中多矮松,夾雜著些許不知名的樹木,也算茂密,起碼將餘暉盡皆擋了去,凌峻江即便迎著夕陽上山一山並無不適。
畢竟只是個柔弱書生,林中也無明顯小路,凌峻江走走停停,直到西落日頭完全隱入山後,天色業已昏昏,才在一塊大石旁席地而坐。
夜幕初始,林中只剩早歸鳥雀回巢的唧叫與撲稜,加上環境如此幽靜,混雜其中的落葉腐敗味道,著實讓人有些悚然。
凌峻江斂了斂衣袖,伸手入懷,掏出一根指長木棍,如火折般大小,放到唇邊輕輕吹響,一聲清脆如布穀鳥叫聲在林中悠悠傳開,引得剛剛幾隻歸巢的鳥雀復又歡騰起來。
如此響了要有四五聲後,密林深處忽就閃出一道人影,幾個騰挪就到得凌峻江跟前,頗為恭敬的單膝跪地叩拜,張嘴說出一連串旁人聽不懂、晦澀難明的生僻語言。
凌峻江安靜傾聽,等來人說完才用相同的語言說了些什麼,來人只是一個勁點頭,口中不時念一聲“嗨”。
兩人有數的交流幾句,並未停留過多時間,隨著凌峻江起身拍了拍泥土便離開,那人仍舊恭敬到不敢抬頭,直到凌峻江身影徹底消失於夜下林中方才起身,仍是躬身未抬頭,奴顏卑膝,轉身而去。
待場中又恢復如初,一片靜謐,不遠處一堆參差不齊、犬牙交錯的巨石後,有一身黑袍閃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