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不說話。我肅容道:“鄭姑娘,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我教你?”
鄭初晴道:“我要變得更強。盧文煥曾說他覓得良師益友,說的是不是你?我不能讓任何一個世家的同輩超過我。”
我不解,道:“這事很重要嗎?你一個女孩子,這麼要強做什麼?還是說,你鄭家這一輩就靠你爭這份虛名?”
鄭初晴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我七歲那年,父親在風岐山戰死。我母親當時懷孕七個月,在得知噩耗後,當夜就發作,竭力生下了我弟弟之後便隨撒手人寰。我和弟弟失了庇護,鄭家又因族中傷亡慘重,人心離散,混亂了許久。”
我聽的暗暗心驚,介面道:“你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自立自理,照顧自己和早產的弟弟?”
鄭初晴點頭道:“對。我弟弟身子先天不足,養活他養大他真是不易。我手下能指揮動的,也只有我自小的大丫鬟和奶孃,很多事情做不過來,便只能我親自動手,比如下廚。”
我嘆了口氣,大起同病相憐之感,我一時甚至都難比較,在帶孩子這個問題上我和她誰更難一點。她僅說了隻言片語,但我仍舊能感受到其中的艱辛和不易。鄭初晴接著道:“直到我九歲的時候,祖父終於注意到我的習武天賦,把我帶走養在了身邊,教我武功,護我長大。”
我沉默了,沒有接話。鄭初晴道:“我不在乎這個虛名,但我祖父是一族之長,,他要這個虛名,我就必須做到。我過的好,才能保證我弟弟過得好。”
我定定的看著她,問道:“你,不怨恨自己的祖父麼。”
鄭初晴沉默了一會,低著頭道:“以前小的時候怨恨過的,恨他為什麼不早護著我們姐弟。後來逐漸大了,才明白,我們這樣的家族,實在太龐大了,族中的子弟也實在是太多了。就我這一輩,族中男丁基本人人習武,足有數十人。女孩子習武的也有十數人。你若不夠出色,根本不會注意到你,我父親也不過是庶出罷了。”
我兩世為人,從未見過這般大的家族,不由的有些感嘆這樣的世家,內部競爭和傾軋已經如同一個小的社會,情親早已隔得寡淡,只怕鄭初晴這樣的慘淡童年也不是孤例。鄭初晴在她家族內部出身不高,又失了父母,若不是因為練武天賦得到了長輩的庇護,只怕這個年紀早就打發出去嫁人了。鄭家看起來也未必如崔家那般重視子嗣,她弟弟能不能長大都是個問題。
我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萬般沒想到她的青澀稚氣之下藏著如此多的辛酸,她這樣的家族,美貌反而成了最沒有用的東西。我想安慰她幾句,一時間又覺得不合適也說不出口。我只得道:“小馮兄弟傷筋動骨,只怕沒兩三個月是做不了活的。嗯……以後你就只管做菜吧,洗碗洗菜那些雜活,我讓夏煙帶著孩子們一起來幫你,你能做的事,他們也可以。”
鄭初晴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頗為驚訝。我笑道:“我家裡誰都得幹活,無論是鳳凰還是文煉,我都要求他們能自理自立。現在就我一個懶人,就教教讀書,教教武藝罷了。只是你堂堂世家小姐,在我家裡做廚娘,你家長輩不會管的麼?”
鄭初晴搖頭道:“我上次把萬鈞劍送回鄭家,祖父知道此事後並未動怒,回信支援我向先生求教武功。我鄭家對族內子弟外出拜師向來包容,只要不是邪門歪道,從來都是鼓勵的。自祖父傳我萬鈞劍,鄭家上下除了祖父更是無人能管我,我自行其是便可。”
我點了點頭,暗道原來如此。我一揮手,道:“走,到我房間去,這裡明天讓大家一起來清理。”
鄭初晴簡單的淨了淨手,依言跟著我一路走到我的房間,房間裡卻有人,我進去一看,夏煙背對著正在給我鋪床,也沒回到,道:“老爺,今日就別上房梁去練功了吧,您老這樣不好好睡覺,人怎麼受得了……”
我輕咳了一聲,夏煙回頭看到我身後的鄭初晴,眼睛頓時睜大了,然後行禮道:“老爺,鄭小姐。”
我嗯了一聲。鄭初晴道:“不用這麼客氣,直接叫我名字便可。”
夏煙低頭沒有接話,我嗤笑了一聲,然後便吩咐夏煙道:“不用鋪了,你先下去陪鳳凰吧,今晚我不會帶她練功,讓她乖乖睡覺。”
夏煙行禮稱是,然後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大大的似乎想說什麼。我未及細品,只下意識的微微搖頭。夏煙卻彷彿明白了,眼睛朝著我閃了閃,然後立馬低頭,利落行禮的退出去了。
鄭初晴眼看著夏煙出去掩上房門,忽道:“你剛才笑什麼?和你的丫鬟眉來眼去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