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兩家最近來往不少,江浸月也不是頭一次來我這邊,雙方也算熟稔。若是她只是來找鳳凰玩的,直接跟著鳳凰去她房間就是了,沒必要巴巴的坐在院子裡閒話,分明就是在等我。
我思忖再三,著實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待女客,只好同鳳凰夏煙一起,把諸人帶到書房坐好,讓夏煙上了茶水。我兩輩子都是鋼鐵直男,也沒想繞什麼彎子,便直接問道:“兩位小姐今日大駕光臨,可是有事?”
江浸月尚未開口,憐影卻突然站了起來,嘻嘻笑道:“我可不管姐姐要來做什麼,我只記得上次和鳳凰妹妹切磋武藝,把我隨身佩劍也贏走了。我可不服,便再過來找找鳳凰再比。小鳳凰,剛才我們怎麼說的來著,我定要把我的“寒霜”贏回來!”
鳳凰跳了起來,叉腰叫道:“憐影姐姐有啥不服的,咱們再出去比過就是!哼,今天你準備輸什麼東西給我?”
憐影道:“你上次那點小伎倆,我回頭一想想便識破了,今日定要贏你,怎麼可能會輸?走走走,看我怎麼把劍贏回來。”
憐影說完,便甩頭扭身出去了,鳳凰氣哼哼的,也快步跟著出去了,一路上還能聽到兩人喋喋。我頗為愕然,卻見江浸月依舊微笑著一言未發,只慢慢的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我只好叫來夏煙叮囑道:“叫兩位媽媽和文煉一起去看著,只准他們用木劍玩兒,看緊了,莫要受傷。”夏煙點頭應了,也急急的去了。
我見夏煙走了,便也收了聲。江浸月動作慢吞吞的,真是說不出去的優雅。我想著她分明是故意讓憐影支開了鳳凰,定然是有話要說,卻為何還留著自己的丫鬟?那凌音自我今日看到起,便一直沉著臉,這又是何故?我也懶得再猜測,索性也沉下了心,靜靜的欣賞著美人品茶。不過我畢竟是主人,冷了場總歸是不太好。我便沒話找話,笑道:“江小姐,這茶可還喝的習慣?”
江浸月卻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彷彿如百花盛開一般,看的我心都不由的漏跳了一拍,只聽她道:“這上好的白毫銀針,香氣清芬,清鮮爽口,是……從江南東道帶過來的,我平日裡最愛喝的就是這一口……”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朝我微不可覺的眨了一下眼睛,“……自然是喝的慣的。”
咦?我瞧著她表情裡透著幾分俏皮和……幾分捉弄,一時間疑竇叢生,我拿起自己的茶杯看了一眼,我杯子裡的分明只是……金銀花茶。我再抬眼望了她的杯子,茶色微黃,卻比我淡了不少。我不懂茶葉,只覺得我和她杯子裡的似乎並不是一種茶。夏煙不在身邊,我一時也不知道找誰問起。
正覺有些尷尬之時,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去陌上芳菲,待客的好像就是這種白茶。我一時間猛然驚醒,昨日陌上芳菲送禮,禮品中也有幾包茶葉,我由於不好此道,也沒細看。夏煙是專業丫鬟,專門用此茶來接待陌上芳菲來的客人,倒也妥帖。而她給我泡的金銀花茶,是因為前些日子崔媽媽說我“火氣太旺”……專門給我單獨泡的。
呃……我拿著人家送來的茶待客,還問對方喝的慣不慣,頓覺又是好笑又是尷尬。不過無論如何,比起之前自己帶著鳳凰頭一次去隔壁一路擺譜耍橫,最後卻發現是上錯了門時的尷尬還是要稍好幾分。我自覺臉皮有些發熱,只好仰天打個哈哈,笑道:“李某是個粗人,不好這口也不通此道,讓小姐見笑了,見笑了,哈哈。”
江浸月掩嘴輕笑,道:“我聽鳳凰說,公子是本地縣學長青先生的高徒,平日裡常教化鄉鄰,頗有古之聖賢有教無類之風。鳳凰雖失了恃怙,卻在公子手下沒失了教養,通文識墨,活潑卻有禮。可見公子素養非凡,何以以粗人自居?”
江浸月說話慢條斯理的,聲音又極是好聽,我聽得有些痴了。看著她笑顏如花,明豔非常,一雙美眸眼波流轉,如水涮晶石一般,我心中微漾,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才好。我艱難的挪開眼神,總覺得再多看幾眼就要失態,似乎比從昨晚的風月無邊中移開還要困難。我輕咳一聲,下意識的答道:“李某確實是個粗人,粗的很……呃。”
我猛然醒悟自己失言了,趕緊收了聲,卻見江浸月一臉驚愕和莫名其妙,但並無羞惱。我頓時放下了心,呼了一口氣,趕緊轉移話題道:“憐影姑娘身手倒是極好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江浸月卻似乎還在想著我剛才的葷話,面上的困惑揮散不去。我不便解釋,只覺得自己臉上的微笑也變得越來越僵硬。不過也只過了片刻,江浸月便收斂表情,起身向前走了一步,盈盈拜倒,口中稱道:“陌上芳菲江浸月,謝過公子前些時日援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