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罷!”老和尚含著眼淚,自己除了帽子。惡和尚把老和尚的光頭捏一捏,把葫蘆藥酒倒出來吃了一口,左手拿著酒,右手執著風快的刀,在老和尚頭上試一試比個中心。老和尚此時尚未等他劈下來,那魂靈已在頂門裡冒去了。惡和尚比定中心,知道是腦子的所在,一劈開了,恰好腦漿迸出,趕熱好吃。當下比定了中心,手持鋼刀,向老和尚頭頂心裡劈將下來。不想刀口未曾落老和尚頭上,只聽得門外颼的一聲。一個彈子飛了進來,飛到惡和尚左眼上。惡和尚大驚,丟了刀,放下酒,將隻手捺著左眼,飛跑出來,到了外一層。迦藍菩薩頭上坐著一個人。惡和尚抬起頭來,又是一個彈子,把眼打瞎。惡和尚跌倒了。
那少年跳了下來,進裡面一層。老和尚已是嚇倒在地。那少年道:“老師父,快起來走!”老和尚道:“我嚇軟了,其實走不動了。”那少年道:“起來!我揹著你走。”便把老和尚扯起來,馱在身上,急急出了庵門,一口氣跑了四十里。那少年把老和尚放下,說道:“好了,老師父脫了這場大難,自此前途吉慶無虞。”老和尚方才還了魂,跪在地下拜謝,問:“恩人尊姓大名?”那少年道:“我也不過要除這一害,並非有意救你。你得了命,你速去罷,問我的姓名怎的?”老和尚又問,總不肯說。老和尚只得向前膜拜了九拜,說道:“且辭別了恩人,不死當以厚報。”拜畢起來,上路去了。
那少年精力已倦,尋路旁一個店內坐下。只見店裡先坐著一個人,面前放著一個盒子。那少年看那人時,頭戴孝巾,身穿白布衣服,腳下芒鞋,形容悲慼,眼下許多淚痕,便和他拱一拱手,對面坐下。那人笑道:“清平世界,蕩蕩乾坤,把彈子打瞎人的眼睛,卻來這店裡坐的安穩!”那少年道:“老先生從那裡來?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那人道:“我方才原是笑話。剪除惡人,救拔善類,這是最難得的事。你長兄尊姓大名?”那少年道:“我姓蕭,名採,字雲仙,舍下就在這成都府二十里外東山住,”那人驚道:“成都二十里外東山有一位蕭昊軒先生,可是尊府?”蕭雲仙驚道:“這便是家父。老先生怎麼知道?”那人道:“原來就是尊翁。”便把自己姓名說下,並因甚來四川,“在同官縣會見縣令尤公,曾有一書與尊大人。我因尋親念切,不曾繞路到尊府。長兄,你方才救的這老和尚,我卻也認得他。不想邂逅相逢。看長兄如此英雄,便是昊軒先生令郎,可敬!可敬!”
蕭雲仙道:“老先生既尋著太老先生,如何不同在一處?如今獨自又往那裡去?”郭孝子見問這話,哭起來道:“不幸先君去世了。這盒子裡便是先君的骸骨。我本是湖廣人,而今把先君骸骨背到故鄉去歸葬。”蕭雲仙垂淚道:“可憐!可憐!但晚生幸遇著老先生,不知可以拜請老先生同晚生到舍下去會一會家君麼?”郭孝子道:“本該造府恭謁,奈我揹著先君的骸骨不便,且我歸葬心急。致意尊大人,將來有便,再來奉謁罷。”因在行李內取出尤公的書子來,遞與蕭雲仙。又拿出百十個錢來,叫店家買了三角酒,割了二斤肉,和些蔬菜之類,叫店主人整治起來,同蕭雲仙吃著,便向他道:“長兄,我和你一見如故,這是人生最難得的事,況我從陝西來,就有書子投奔的是尊大人,這個就更比初交的不同了。長兄,像你這樣事,是而今世上人不肯做的,真是難得。但我也有一句話要勸你,可以說得麼?”蕭雲仙道:“晚生年少,正要求老先生指教,有話怎麼不要說?”郭孝子道:“這冒險借軀,都是俠客的勾當,而今比不得春秋、戰國時,這樣事就可以成名。而今是四海一家的時候,任你荊軻、聶政,也只好叫做亂民。像長兄有這樣品貌材藝,又有這般義氣肝膽,正該出來替朝廷效力。將來到疆場,一刀一槍,博得個封妻廕子,也不枉了一個青史留名。不瞞長兄說,我自幼空自學了一身武藝,遭天倫之慘,奔波辛苦,數十餘年。而今老了,眼見得不中用了。長兄年力鼎盛,萬不可蹉跎自誤。你須牢記老拙今日之言。”蕭雲仙道:“晚生得蒙老先生指教,如撥雲見日,感謝不盡。”又說了些閒話。次早,打發了店錢,直送郭孝子到二十里路外岔路口,彼此灑淚分別。
蕭雲仙回到家中,問了父親的安,將尤公書子呈上看過。蕭昊軒道:“老友與我相別二十年,不通音問,他今做官適意,可喜可喜!”又道:“郭孝子武藝精能,少年與我齊名,可惜而今和我都老了。他今求的他太翁骸骨歸葬,也算了過一生心事。”蕭雲仙在家奉事父親。
過了半年,松潘衛邊外生番與內地民人互市,因買賣不公,彼此吵鬧起來。那番子性野,不知王法,就持了刀杖器械,大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