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起身,坐直身子,緩緩挪動雙腿,找到鞋子,穿上,站直身子。每做一個動作,我都要停頓一會兒。我剛要邁步,就見正在接電話的王曉月結束通話電話,“噌”地起身,穿鞋,跑到衛生間,梳妝打扮。原來一會兒有人要來看她。
我怔怔地看著她完成全套動作,腳下竟然不想挪動一步。我看不見我的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我知道,一定是滿眼的羨慕;陳衛東看懂了我的表情,他俯下頭在我耳邊小聲說:“別看她現在蹦得歡,過不了三天,她就會像幽靈一樣在樓道里飄。”我順手在陳衛東攙扶我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右手扶著肚子儘可能的輕輕地笑。
我們的病房又恢復了病房應有的忙亂:手腳麻利的王曉月開始做手術前的準備——備皮、灌腸;剛剛度過術後重症監護的李老太太則大多數時間是躺在床上,時不時會忍著痛苦下地活動,就是在樓道里幽靈般漫步;我介乎二者之間,身體在一天天恢復中。
6月14日一早,王曉月上樓手術了;在我看來她的手術實在是小“CASE”,但是她還是掉了幾滴眼淚,頗有些悲壯地隨護士走了。
術後兩週了,我的傷口可以拆線了。上午醫生查完房,謝大夫就給我拆線了,“25針,不錯,傷口恢復得很好,還是年輕”。去掉腹部傷口的紗布,我的全身彷彿都輕鬆了許多,我輕輕地但是深深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下午,護士遵醫囑給我拔除尿管,囑咐我儘量排尿,3個小時後測殘餘尿。“殘餘尿量少於100ML就說明膀胱功能恢復了,就是合格,否則還要插上尿管。”
我很是鄭重地答應著,同時我腳步輕鬆地甚至自我感覺有些輕快地一趟趟跑著廁所,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排尿是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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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結果:轉移(3)
就在我有些嚴肅地謹遵醫囑的時候,何歡回來了。應何歡的請求,她提前一天回到普通病房,重新回到23床。我一身輕鬆地迎接何歡的迴歸,並且像當初她照顧我一樣地照顧她,幫她端藥倒水、拿這拿那。那遲遲不出的病理結果和那個“隔壁”離去所帶給我的恐懼,被我和何歡相互需要、相互溫暖的關係一點兒一點兒衝得淡了。
何歡今年26歲,她17歲結婚,生子,20歲離婚,然後隻身一人來到北京,在北京嫁給現在這個小她一歲的小老公。何歡爆脾氣好心眼,再婚的這個小老公好心眼還好脾氣。
她的年輕的小老公看看躺在病床上、一張臉還是像白紙一樣的何歡,有些無助地轉頭叫我:“大姐!”何歡跟著老公也喊我大姐,她還有些氣若游絲,這讓她顯出難得一見的溫柔,我的心裡一股暖流湧起。
何歡的小老公回憶起手術經過說,手術結束那天,看著何歡身上掛著五六個瓶子回到病房,他自己忍不住抱頭痛哭。說這話時,小老公依舊眼含熱淚。
尚未度過術後疼痛期的何歡,躺在床上也閒不住,醫生查房的時候,她問周主任:“我們的子宮切了,那原來子宮的位置現在是什麼啊?新長出來的是肉麼?”
“如果是一坨死肉,上面沒有血管,沒有新陳代謝,會不會臭?”李老太太也插話說,我們三個人的手術範圍差不多。
周主任笑了:“那個位置不會空著的,你的腸道會向下移動,還有你體內的腹膜、組織液等等會填補;再說,子宮也就拳頭大小,卵巢只有鵪鶉蛋大小,很快就會填滿的。”
醫生們詢問過我們三人的情況後,陸續往門外走。
何歡叫住即將走出病房的李大夫,問:“你用刀拉我們的時候,是滋滋冒血麼?”
李大夫對這個問題有點兒輕蔑,他笑笑說:“是活體當然要冒血了。”
“那你害怕麼?”何歡問。
“拉多了就不怕了。”有病人叫李大夫,李大夫急忙答應著走了。
“聽聽,‘拉多了就不怕了’,咱們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坨肉。”何歡撇撇嘴。
“是‘活體’。”我糾正道。
醫生見多了病病災災、生生死死,一定是有職業性冷漠的,我想,否則對每一個病人都給予親人般的溫暖,這麼好的醫生恐怕也活不長,累都累死了。其實作為病人,我們也並不奢望從醫生那裡獲得家人般的照顧,我們只要醫生們職業就行。因為那麼多的病人,真的是千差萬別。畢竟醫生的工作需要理性,特別是手術,不是說很多非常好的醫生都不給自己的家人做手術嗎?
應該說二病房的醫生們跟病人相處的大都不錯,我想這跟腫瘤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