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她覺得他的話充滿聒噪,明媚的眼眸像是燃燒殆盡的塵埃,終於失去所有光亮,只剩這幾年心理和身體絞鬥後的疲累。
她眉頭深深鎖著,攥緊的大拇指使勁掐著食指卻不知疼痛。
緩緩睜開雙目時,眸子平靜如海,但卻瘮人無比,聲音比今晚的天氣還冷。
“你前幾次說這些話,我全當你隨口一說,我可以裝作不在意。”
“梁所遇。”他的名字在她口中佈滿危機,這是第一次,“為什麼現在你也要這樣質問,我現在難道不好嗎? 我站不上那個舞臺,就不值得你們的喜歡嗎?”
她壓抑著因為哽咽而微顫的聲音,雙目有點點晶瑩,憤怒與質問夾雜。
梁所遇顯然沒有預估今天談話的走向,慌亂襲上心頭。
他撫上她的肩摩挲,略顯無措解釋:“當然不是,你不需要任何外物加身,我和你之間的關係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古典的圈子裡,只有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才能被人看見被人認可,是個殘酷而現實的修羅場。
和運動員一樣,大部分運動的鼎盛時期都異常年輕態。
且古典圈裡大多年少成名,二十歲以前沒有冒頭只能說明你很努力,但差點天賦。
連燦憑實力在一眾圍獵者中突出重圍時不到二十,積攢了些名氣卻又銷聲三年,如今是她籌備復出的最好時機。
這個節點上,遲疑一步,步步遲疑,往後再想回去便跟不上節奏。
她確實生氣了,他很想擁抱此刻脆弱又滿是刺的人,他也這樣做了。
他摟她入懷,試圖對今晚危險的談話做出點彌補。
“追逐的目標被迫中斷,這對你來說太殘忍。我沒有逼你,我希望你做自己喜歡的事。”
“這三年對你來說很長,縱觀整個人生,也僅僅是三年。你還年輕,才二十六歲,趁現在復出是最好的時機,你知道你們這行時間很重要。”
這個擁抱不算溫暖,懷裡的人奮力掙脫後騰出一臂社交距離,冬日夜晚的冷空氣灌入肺裡像呼入玻璃渣。
冷漠的眸子抬起時剛好和他照面,梁所遇今夜的固執讓她不想忍受。
“你希望,你希望!我為什麼要對你的希望負責,誰之前跟我說‘不用對別人的期待負責’,這麼快你就忘了?”
“我沒有逼你...”
連燦憤怒的宣洩顯然讓他慌了神,聲音弱了很多。他想攬著她卻讓她連連後退。
她沉靜的可怕,字裡行間的狠戾和身體語言像是要訣別。
“你覺得你已經瞭解我了是嗎?”
“我不知道你因為什麼原因,讓你認為你今晚有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因為我的演奏也好,還是路小棠的囑託也罷…”
“連燦!!”他不認同她的話,眸子帶著質問,“你覺得是因為他們嗎!”
“那是因為什麼!!”她強勢打斷,“啊?”
“是因為醉酒那晚我說了喜歡你?是這樣嗎?”
“然後你認為你有資格來和我談論這些東西?那你就真是太自以為是!!”
連燦憤怒的胸口上下起伏,雙目怒睜盯著他,氣焰壓他一頭。
梁所遇繃著的心一顫,原來她一直都記得。
“連燦,我和你之間,你覺得和趙嘉明他們真有關係嗎,你覺得我只是喜歡你站在音樂廳裡?”
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聲音迫切激昂:“如果因為這些抹掉我對你的喜歡,那你太小瞧你自己,也小瞧我。”
“我不想知道你怎麼想,但請收起你好為人師的樣子,至少別在我面前。”
冷漠的眸子快讓人凍結,和著疏離的話從齒縫流出,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梁所遇,你越界了。”
她纖細的腕子一把掙脫他的掌心,他的話再也不像以往走進她的心。
再待在這裡,會透不過氣來。
她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梁所遇從背後拉著她的手還想解釋,她頭也不回反手甩開,砰一聲關上車門。
“都滾蛋!”
夜幕裡,這三個字格外響亮,像子彈一樣沿著軌跡打向目標。
司機師傅很會看形勢,給了一腳油一溜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