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大隊支部書記史丁男帶著工作組來到飛燕村召開現場會。
組長說:“今天請大家來,就想問問大家的意見,你們發發言,你們要搞大集體,還是包產到戶?”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發言。大家知道,60年代大鳴大放有些人吃虧,往事歷歷在目,擔心又是運動不敢發言。
王治山養蜂時聽部隊官兵說過許多地方都包產到戶。自己有些興奮,心裡有勇氣,他第一個人發言:“我贊成包產到戶。”
“我也贊成。”老刀也說。
其他的沒人說。有兩人很生氣,就是支部書記和光頭隊長,支書他想:如果包產到戶,他這個書記不就是個空架子?誰還把我當人看?自己的老婆都怕我這個支書,還何況其他村民?我一句話,他們就感冒,要是真包產到戶,我多年不勞動了,我以後怎麼過?光頭也不高興到戶,他是隊長,幾乎不幹活,平時開開會,看看莊稼,有機會利用手中的權利鑽鑽別的女人的被窩。如果包產到戶,他既得利益嚴重受損,他堅決不同意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支書史丁男激動起來,指著王治山,扞衛自己的利益:“批鬥王治山,你給我寫小楷。你多年來的走資派的心就沒有死過。”
大家面面相覷,會場上一片緊張的氣氛,似乎充滿火藥味,一點燃就爆炸。支書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忍無可忍,看上去身子有些發抖,顯然是氣壞了。多年來,誰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他真恨不得衝過去掐住王治山的脖子,叫他跪在地上求老子。
好一陣子,會場上空氣像是凝固似的,沒人響應支書的重要指示。支書心中也飄過一種短暫的感覺,今天似乎與以往不同,怎麼過去最革命最積極的光頭隊長與治保委員今天表現不好,在那裡貓著不動?
治保委員也在想,上面的人最喜歡拿他當槍使,他得罪的人夠多的,萬一承包到戶,社會一變,自己鬥過的人,反過來鬥自己,不能做絕了。他這樣想著,擔心支書叫他領頭,一擔心,果然支書發話了,帶著責備生氣的口吻:
“治保委員,你怎麼不帶頭呢,幹嘛不動?”
他頭也不抬,說:“回支書的話,今兒拉肚子,又痛,走路頭暈,手痠腳軟。”
場上一片笑聲,這個積極分子真會撒謊,怎麼也像氣球碰著刺兒癟氣了。
支書說:“三毛,你不是想入黨了嗎?你站起來。”
“我我我·····”三毛吞吞吐吐。“醫生說得是,我,不,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我怕以後別人鬥我。”
“飯桶,扶不起的豬大腸,媽的,氣死我了。”支書抖著手喝了口水,瞪著牛一樣的眼睛,喘著粗氣,在會場踱來踱去,衣服的後襬一扇一扇的,像焦急的小麻雀。
王學十從群眾裡冒出天真幼稚的話:“誰想整我爹,我長大以後要報仇。”
顯得臉色蒼白的支書,把憤怒的眼光移到這個毛娃娃身上,心裡矛盾極了。毛孩子也會造反,孩子一樣把仇恨的目光盯著自己。
光頭隊長出來圓場:“算了,就文鬥,讓他寫小楷,檢討檢討啊。支書,咱們今天就休會,明兒再說。”
這會就結束了,大家帶著十分複雜矛盾的心情紛紛離開會場,這個季節正是冬季,天陰沉沉,架著北來的寒風,各自快步回家生火取暖。
“咚咚咚。”這麼深的夜,還會有人敲門,莫非有什麼急事?有人求藥,想吃“雲南白藥”,不出錢。父親說著,與王學十交換眼神,示意將門開啟。
光頭隊長走進來,說:“王醫生,我肚子脹,想嘔,找點藥,另外,我今天說的話是假話,你莫往心裡去,我只想不讓事情僵持下去,儘早散會,給支書個面子,他才好下臺,大爺我過去也說過做過些對不起你家的事,我幫你寫了份小楷。”父親接過來看,上面用鉛筆寫著:尊敬的支書,你老不生氣,壞了身子,祝你健康,永遠健康-王治山。
王治山勉強笑了一下。
光頭說:“王治山,這老頭子,土皇帝,是恭維話,對了,麻煩你弄點藥給我。”
王治山說:“隊長,這會兒真的沒有藥。”
光頭隊長說:“王郎中,你懷疑我不給錢?”
王治山說:“你們不割我的尾巴了?”
光頭隊長說:“嗨,人們想法變了。”
“隊長,這次是真的沒藥,”看得出隊長有些失望。王治山隨即補充道:“隊長,你回去採七片竹葉,三片生薑,九顆蘿蔔子,煮水喝。”隊長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