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三年想得一樣,箭雨之下,無論是營兵還是輔兵,沒幾人手上有盾牌。刀牌手們可以舉盾,弓箭手和長槍手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反應快的,手中兵器一扔,就近躲入大車底下,靠著厚實的大車板多少能擋一下從天而降的箭雨。
只不過,區區一輛大車下又能藏下幾人呢?尤其是每輛大車下都已經躲入了少的七八名多的十幾名的輔兵。只是此時已經沒人再抱怨什麼,後來者只能拼命的擠入其中,輔兵們也努力把自己的身子縮的更小一點,畢竟箭雨之後就是蒙古騎兵雷霆萬鈞的衝殺了,到時候還得靠這些營兵老爺們出來玩命呢!
高三年沒有躲,他仰頭看向天空中的箭雨。細看之下,射來的箭矢實際上並不多,也就二三百枝而已,而且不是五十步內的精確勁射,只是從百步開外拋射而來,準頭並不好。
深吸一口氣,高三年準備拼命了,他是正經武舉出身,好歹讀過幾本聖賢書,做不出從士卒手中搶奪盾牌之事,更不會直接躲入大車下。靠著自己身上的布面暗甲和手中的刀拐,高三年自信可以活下來。
可就在他曲身亮拐,長刀指天,準備與來襲的箭雨一較高下之時,一股大力卻將他一把拉倒!不等高三年有所反應,那股大力就將他拉入了一輛大車底下!
“你!”高三年剛要喝罵,一扭頭卻看到了陳老伍長滿是淚水的老臉。
“你要是死了,我們就全得死!”陳老伍長死死抓住高三年的甲袖。
高三年用力掙了一下卻沒有掙開,耳邊就傳來了大車車板上中箭的“奪奪”聲和拉車大牲口的慘叫!
箭雨瞬間落地!沒有盾牌又沒有來得及躲入大車下的營兵和輔兵們紛紛中箭倒地!慘號聲、咒罵聲和呻吟聲不絕於耳!
他們身上的鴛鴦戰祆夾間中並無甲片,蒙古騎兵拋射而來的尖頭梅針箭只要射中就能深入肉體!
有人要害中箭,連一聲慘叫都沒就倒地而亡,有人卻更為倒黴,中箭後無人救護,慘叫著滿地打滾,有人卻還能有餘力抽出腰間短刀,想要把箭矢從肉裡挖出來!
之前還能勉強成型的圓陣瞬間解體!
第一陣箭雨剛一停,高三年就從大車翻湧而出,一邊大喊著列陣,一邊把一個個還沒從箭雨的震憾中清醒過來的營兵從大車下拖出來。
箭雨過後就是蒙古騎兵的衝殺了,沒有列陣,沒有長槍,沒有弓箭手,此地的百餘人只不過是蒙古人刀下的肥羊!
在他近乎瘋狂的喊叫、踢打和推搡之下,營兵們勉強撿起扔在地上的兵器,有人急切之間找不到兵器就從輔兵手上奪下長柄草叉或是長柄鐮刀,勉強充做長槍。弓箭手找不到弓箭的,只好抽出腰刀準備肉搏。
陳老伍長也把輔兵們都從大車下叫出來,就算這些人沒什麼用,好歹也能壯壯聲勢。
好容易把陣形穩住,高三年卻驚訝的發現,蒙古騎兵並沒有向他們發起突襲,就在他略帶疑惑的四下掃視之時,陳老伍長卻健步如飛的從陣中奔出!
“陳老哥!”高三年剛叫了一聲,卻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只見陳老伍長以驚人的速度快步奔出,一把抄起已經倒在地上的郭順子,往背上一背,轉身就跑!
陳老伍長的動作明顯是驚動了蒙古騎兵,正在快速消散的霧氣之中射來幾枝羽箭,只是陳老伍長跑得夠快,這才沒被射中。
“你瘋了?!”高三年一直等到陳老伍長揹著人跑回陣中後才破口大罵,郭順子的傷勢太重了,就算是把他運回大同鎮都是個死,何況是在這沒醫沒藥的口外草原上,救個半死之人回來又有何用?
“我答應過他的家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陳老伍長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把把郭順子輕輕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由得一聲輕嘆,已是進氣少出氣多,眼看是沒救了。
高三年看了一眼已經是氣喘如牛的陳老伍長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是抬眼看向遠方,郭順子身中的箭矢、背上釘入的鐵鉤槍,濃霧中射來的箭雨,所有的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高三年不願承認的事實,他們受到了蒙古騎兵的突襲!
身為大同鎮戍營的把總,高三年當然知道在這口外草原上遭遇蒙古騎兵的突襲是什麼後果,別說自己身後只有百餘人,就算是現在把老營中的所有人馬都召集起來恐怕也只能抵擋一陣而已。
只是身為朝廷武官,高三年別無選擇!他提起手中的長刀,沉聲說道:“吹號!未警!”
然後就是死一樣的沉默!
高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