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許能夠忍受生活的平淡,但絕對難以忍受沒有安全感。
劉執嘉這幾年的感受就是這一句話。
眼見鄰居王佗和路甲雖然比自己年齡要小,卻還因為養家餬口的壓力而還在田地裡辛苦勞作,因而顯得比自己要衰老體弱得多,劉執嘉慶幸自己多有了幾畝田地,能讓自己租給別人耕種還能維持生活。
那麼,女人的不安全感呢?劉執嘉看著媳婦呂雉近來的變化,心裡自問。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有哪個女人會喜歡愛喝酒又經常不在家、幫不上自己忙還問自己要錢花的丈夫呢?
一晃,劉邦就過了四十歲了,與呂雉有了第二個孩子、劉執嘉的又一個孫子劉盈,可劉執嘉發現,兒子和媳婦的關係空前的緊張起來。
呂雉這幾年,農活日漸熟練,能更多地幫上忙了,可對丈夫劉邦的態度和當初自己一樣,由失望到麻木。
而劉邦這個亭長,這幾年也陷入了繁雜的事務之中,比如說秦始皇下令天下重新嚴格查實、統計百姓各自擁有的田畝實際數量,時間緊任務重責任大。
又比如秦始皇下令拆除各地重要城邑的城牆,填平護城河等,就是為了防止再有百姓反抗暴亂後佔據城邑固守,豐縣沒有被列入拆除之列,但郡治所在的相縣要拆除,劉邦又得忙著組織和帶領百姓去泗水郡去。
而隨著秦始皇的雄心萬丈,劉邦這個小亭長就越發忙碌也就越發苦惱了:犯罪的人增加了、徭役的事務增加了,而隨著發動對北邊匈奴的戰爭,徵兵數量也增加了。
雖然法令嚴峻,但私底下百姓的怨言劉執嘉還是能聽到一些的,而劉邦在忙碌回家後,也少不了向父親抱怨。
事情多壓力大,讓劉邦更愛喝酒了(也許王媼的寬容助長了他賒賬喝酒的放縱吧?)、更經常不在家了,而他微薄的俸祿也經常所剩無幾,很少拿回家補貼家用,幫妻子和自己下地就更少了。
劉邦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雄心壯志與天賦使命,而呂雉對自己的丈夫也冷淡之極,丈夫越少回家就越愛抱怨,而導致劉邦越不願意回家,彼此幾乎到了相看兩厭彼此無言的地步。
這樣下去如何得了?劉執嘉感到了深深的危機——自己不要說什麼當太上皇,起碼要靠他養老啊。這夫妻關係出現問題,可就麻煩了。
“季兒,你這三天內無論如何要回家來幫忙——田裡草都半人高了,我和呂雉可實在忙不過來。你自己拿不回家裡幾個錢,地裡要再沒收成,你別說喝酒了,就光喝西北風吧!聽見沒有?”
劉執嘉對兒子下了最後通牒,劉邦見父親生氣,盤算一番後勉強答應了。
劉邦對父親還是很聽話孝順的,特別是自己也娶妻生子後,更切身感受到做父親的不易,所以近幾年養成了隔幾天一定就要向自己問安的習慣,如以前自己帶他向祖父請安一樣。
秋季溫熱的天氣,長得還算茂密的麥地。
呂雉和丈夫劉邦在除草,彼此分開各在一塊地裡,各自忙碌無言。兩個孩子也到了地裡,姐姐帶著小自己好幾歲的弟弟玩耍。
“好心人,能給口水喝嗎?”一個蒼老的聲音怯怯響起。
呂雉一看,是個遊走四方的方醫打扮的老人,這等方醫兼看相算命和看病多職於一身,飽經風霜求生但也見多識廣,在缺醫少藥又信神靈的鄉間很受人尊重。
呂雉見老人滿臉灰塵、聲音嘶啞,趕忙拿起陶碗,從田埂上自帶的陶罐裡倒了大半碗水遞了過去:“您一定渴壞了,別急慢慢喝,不夠還有。”
老人一口氣喝了大半,才顧得上喘口氣,眼光卻似乎無意地掃視到了田埂上裝著陶罐和乾糧的圓形竹籃裡。
呂雉敏感地發現了:“老人家,您也該餓了吧?這有點乾糧,你吃點。”
老人看來確實餓了,口裡說著感謝並不推辭,接過劉執嘉特意用豬油煎香的兩個麥餅,起初快然後又下意識地放慢了吞嚥的動作,這時才顧得上感激地看著呂雉,突然臉上顯出大吃一驚的神色。
“夫人,我看您的相貌不凡,是個天生要享福的貴人啊!”
“是嗎?”呂雉心裡一陣驚喜,父親呂公常常說自己將來大富大貴,眼前這會看相的老人也如此說,看來這相人之術不是假的,肯定有其道理。
呂雉又叫過兩個孩子,請老人給看相,天下母親自己富貴與否也許並不太在意,兒女的未來才是她們更上心的。
“夫人,我看您的貴人之相,完全是因為您有這個好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