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板橋有個織戶,兒子十七歲,在城東一戶人家做傭工。每天夜裡都有一個年輕女子來找他相會,自稱是主人的女兒。
這樣過了一個月,織戶子瘦弱生病,被父親接回家中。
尋醫問藥都沒起作用,眼看不久人世,織戶子對父親說了事情經過,並說臨死前想見見主人女兒一面。
他父親心疼兒子,來到主人家,但是沒敢直接說要求,先是委婉描述了兒子的病情。
主人很同情,連連嘆息。
坐了一會兒,主人的兒子進來說:
“都已經安排好了,就差占卜定下葬的日期了。”
織戶問給誰下葬,主人黯然說道:
“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半年前小女不幸去世,棺材尚寄放在玄明寺內。”
織戶大吃一驚,回去告訴了兒子。織戶子落淚說:
“就算她是鬼,也是我的妻子,趁著我還沒死,要去送她一程。”
織戶不答應,但是兒子態度堅決,而且病情略有好轉。只好扶他起床,送到玄明寺中。
到了寺廟已經日暮,主人家剛剛祭奠離去,院子裡一具棺材,滿地紙灰。
織戶子臉貼著棺材,泣不成聲,頹然倒地氣絕。
織戶大哭,僧人聞聲而來,把屍體抬到一個廢棄的僧房裡。當晚,織戶也在那兒住下,等天明買棺材收殮兒子。
看著兒子的屍體,織戶心如刀絞,坐到黎明。他痛上心頭,拍著床大喊:
“我四十歲就這一個兒子,現在被妖鬼所害,必控訴於神明。”
窗外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
“我就是東城女,感念您兒子的深情厚誼,特找來秘方。按照藥方如法灌下,必會復活。請伯父不要再恨我。”
隨著說話聲飄進一張紙片,上面寫著“張廉水先生傳”,織戶正要細問,窗外已經寂靜無聲。
織戶感覺似夢非夢,一時難以相信。
等到天亮,他向僧人討來盆子洗臉,看到牆上粘著一張舊紙,記載著一個藥方,後面落款就是“張廉水先生傳”。
他詢問老和尚,並說了昨晚遇到女鬼的事。
老和尚說:“當年有個小沙彌病重,得到張廉水先生的醫治痊癒,於是我把藥方抄錄下來。距今已經三十年了。既然女鬼顯靈,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恰好廟裡備有常用草藥,老和尚按方熬製後,讓織戶扶起兒子。織戶子全身冰冷僵硬,關節不能蜷縮。
織戶含淚搖頭,老和尚堅持試試。
灌下藥後毫無反應,這時妻子女兒已經得到訊息,哭著來到廟裡。織戶讓她們看守屍體,自己回城買棺材。
到了一更時分,織戶才帶著棺材來到廟裡。黑暗中有人說:
“老和尚誤事,藥裡少了生薑。”
老僧在房間裡也聽到了這句話,再仔細看看藥方,的確遺漏了生薑。
老和尚趕快又熬藥,織戶妻子哭罵道:
“淫鬼殺了我兒子,她的話怎麼能信?”
把死者往棺材裡抬的時候,感覺手腳、脖子都柔軟了些,腿和胳膊也可以彎曲。這時藥已經熬好,於是再次灌下去。
死者腹內出現咕嚕咕嚕的聲音,織戶夫妻也驚異起來,趕快把兒子抬到床上。
到了半夜,織戶子還是沒有呼吸。他父母十分絕望,朦朧中聽到那個女子說:
“還需要活人給他度氣。”
於是,織戶向兒子嘴裡吹了幾口氣,織戶子微微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隨即又閉上,開始緩慢呼吸。
到了早晨,織戶子已能開口說話,要粥喝。
全家人大喜,扶兒子起來,找車拉回家後,十多天後開始下床走路。女鬼再也沒出現過。
織戶子說,他剛死的時候,和城東女攜手看花,非常快樂。後來聽到父親的哭聲,女子慘然說道:
“和郎君永不分離是我的夙願,但不忍心讓你沉淪地下不見天日,也不能讓伯父因此心碎。”
女子說完,領著織戶子去僧房看藥方。服藥後,織戶子幾次向自己的屍身撲去,都無法進入。
直到織戶給兒子度氣,才神魂合一。
:()貝納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