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看一出歌劇,別說反應了,連干涉和思考都做不到。
兩人雖近在咫尺,時間的流動卻在剎那間分離開來,變得截然不同。
眼看鐮刀即將落下,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響起。
“姐姐!停下來!”
一個有力的聲音同時響起。
“姐姐!不要殺死他!”
慈祥的灰雁穿過西方的楣梁,停在守門人的左側;冷峻的禿鷲穿過東方的圓柱,停在守門人的右側。
“我的好妹妹們。”年輕美麗的少女說,“他拿了我的孩子的東西。”
“您是指您的半身,安·休斯。”灰雁率先開口,“您忘記了,他把您的寶物贈予了那位不屬於世界之人。”
“所以,我的姐姐。”禿鷲拍打翅膀,“這些寶物和您再無干系。”
守門人緩緩放下鐮刀,蹙起眉頭,忍受著長期折磨她的頭疼。
半晌,她才說:“眼前的靈魂既沒有失去記憶,也沒有意識渙散;他跟生者一模一樣。我的好妹妹們,你們放了他一馬,按照冥府的規矩,我需要聽聽其中的理由。”
兩隻鳥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叫道:“您的智慧總能解決紛爭,菲拉爾卡斯閣下。”
“您先來,我的小妹妹,澤斯厄爾密。”
灰雁說:“儘管命運充滿了不幸和苦難,他依然願意解決他人的煩惱。當我問起那個我會問每位船客的問題時,他答出了我想要的答案。這證明他既有同理心,又有智慧。”
“那您呢,我的二妹妹,密西提多?”
“踏過審判之森時,哪怕知曉會被告密女妖撕咬,他拒絕了我,用【塞西莉亞】殺死了整整15棵窺視之樹,讓我損失了數以千計的告密女妖。”禿鷲望向失去行動力的亞伯,“勇氣和堅強。他贏得了我的尊重。”
兩人的求情令守門人動容,她說:“那麼,妹妹們,你們認為我應該怎麼處置他?”
“我認為。”善良的灰雁說,“這種靈魂是無序的葉法蘭法則難得生成的傑作,理應越多越好。”
“我認為。”幹練的禿鷲說,“這種靈魂英年早逝太可惜了,我希望殺死他的唯有衰老而已。”
“總之,大姐,我們不希望您讓他消散於冥府之中。”兩隻鳥異口同聲,“菲拉爾卡斯閣下,您如何決定?”
守門人沉思片刻,嘆了口氣,將她的鐮刀遞給一旁待命的三頭犬。
“既然如此,我會放過他;可讚美不死不滅的提燈!但凡流動的時間,都要付出代價,他必須留下與生命等價的東西——例如德克瑪拉。”
“女神在上!”
這時,從高拱門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假如亞伯還有意識,就能認出來者的身份——他的引路人。
“澤斯厄爾密閣下、密西提多閣下、菲拉爾卡斯閣下!”
引路人在三位姐妹的面前跪下,虔誠地合上雙手,並高舉過頭頂。
“請您看啊,有人替他交過了錢,讓他得以平安無事地穿越這扇死亡之門!”
“哦。”
守門人發出短促的應聲,不再刁難亞伯。
隨著“嘎吱”一聲,那扇高過天際的冥府之門開始鬆動,門栓掉落的聲音空靈,唱起歌謠的最終段落。
溫暖陰沉的早晨,寡婦們在哭泣,
貴族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我早早收起死亡的神蹟,
配合著這場騙局。
銀色的弄臣默不作聲,
只是優雅地擺弄著提線。
微笑地欣賞著木偶們的表演,
在這萊茵之王的宮殿。
等亞伯恢復意識,死亡之門已然大開。
黑與白的輪廓不斷褪去,富有活力的柔和色彩再度活躍起來,大自然隨處可見的、強有力的輪廓和線條層層擴散,相互各異的元素和諧共存,融合在一起。亞伯從未見識過的完美景象在門外呼喚著他。
生命。
這就是生命的“意象”。
“咚。”
細長的權杖在大理石板上剁了剁,守門人潔白的長裙隨風飄蕩,像是山谷盛開的百合花,無形的鏡子遮擋住了亞伯。
通向另一個世界前,他還面臨最後一道關卡。
透過透明的鏡面,從富麗堂皇的海洋裡,一張令人為之沉思的平靜臉龐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