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樺珍聽得半信半疑。在他心裡,九淮益雖然不是生父,但是養育之恩當湧泉相報。他九樺珍怎麼能聽信一介婦人之見呢!
半晌,九樺珍瞪大眼睛,言語犀利地問道:“誰證明您說的?”
“這是我的籍貫文書,我只有這個。聽聞你也是一名將軍,你應該知道士兵怕死在戰場上,沒人收屍,沒人認得,會將文書藏在身上。”女子言罷,轉過身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張有些年頭的紙。回過身來,遞給對面的年輕人。
九樺珍站起身,雙手接住,轉過紙一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眼眶處微微有些酸澀,不知是煙燻的,還是窒息的錯覺。
籍貫文書上的字有些已經褪了些許顏色,然,仍可以看清對方這女子的面容、姓名和住址等資訊,也包含了出嫁前與出嫁後標註的更新內容。
九樺珍想到此處,還有一種考量,他急切地問道:“這文書不假,那你不一定為真!”
女子嘆息一聲問道:“你覺著我哪兒假了?是這兒,還是這兒!”
她指了指腿,走一步路就要摔倒在地的擺設。
她緊鎖眉頭,指了指自己的心,此刻,她堅毅的眼神竟然沒有一星半點的躲閃。
九樺珍徹徹底底動搖了,低頭不語。
“我老婆子沒必要邀你到這破屋子裡頭聊一些杜撰出來的東西。”此女子言語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鐵釘子,深深地嵌入九樺珍的內心,若稍稍移位,就會鑽心的痛。
此時,火盆裡的炭火已經覆蓋了層層白灰,周圍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九樺珍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女人,問道:“你怎麼認識我的,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當今天啟是你兒子的嗎?你大可以平步青雲,遠離苦海了,不是嗎?”
女子挺身,未有接話,只是從九樺珍手裡拿過鐵鉗子,默不作聲地加了幾塊木頭和竹蕭。
“這火盆,得不斷地加柴火,你看,說話間就冷盆了。”女子低下頭朝著竹蕭的位置吹了幾下,言之而寓意深長。
九樺珍直愣愣地等著答案。
“聽聞你在此地,既在軍營待過,又在宮中侍奉過,便覺得親切。雖然,薛任君是我兒子,但是,他做的事總歸名不正言不順。我看到過很多兄弟之間殘殺的事情,就像發生在我身上的,到目前為止,我始終都不相信薛謙會死在馬文坡。然而,這一切似乎說得通又說不通。我並沒有怪罪九淮益,我沒有機會跟他當面對質,但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或許,我們都是局中人罷了。”
女子說到此處,深深地嘆了口氣,繼續講著:“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記恨薛任君,他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以後,若是兵刃相見,一定留他性命!”
九樺珍接過女子遞上的半個熱氣騰騰的烤番薯,剝了一圈焦了的皮,露出金黃的肉,咬上一口,苦笑道:
“前輩說笑了,我只求他放我一馬,不要趕盡殺絕。”
“什麼,他為何要殺你?”女子剛嚥下一口,便驚訝著問到。
“算了,現在我在江湖,他在廟宇,風馬牛不相及。不說了,只是你也是個苦命的人,被關在此地,還不知被誰關著吧。”九樺珍咀嚼著番薯,吃相甚是文雅。
女子微微抿嘴,臉色有些許不自然地笑了笑,回答道:“事已至此,只要我任君平安喜樂就行。”
九樺珍接連吃了幾個烤番薯和烤饅頭,終於填飽了肚子。拍拍屁股準備走人,言道:“薛夫人,叨擾多時,不好意思,在下準備回去了。”
“你找的蘇若並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何許人也。但,我確定曉生就是東進。
年輕人,長路漫漫,人心不古,凡事小心為好。有些人已經在明處,並不足以為懼。你可明白?”女子言罷,倚在門口,聲淚俱下。任由狂風撥弄她的頭髮,任由人摧毀她的人生。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一直為著可以和素未謀面的兒子在同一個時空,而堅強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