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視覺的當然不止林修,還有另一個略顯孤單的魔女。
林修奮力一搏的另一邊,是璃未短暫的躊躇和分析。
“林修!林修!你現在怎麼樣?”
但顯然這個幻境的最本質東西就是難以干涉的「夢」。林修和璃未的夢,自然是不一樣的。
在林修面前的那一個個密室在魔女面前卻是如同喪屍般存在的黑霧夢魘。
沒有具體的形態,沒有眼睛口鼻,只有隱約成五角的類人形在面前。
———寶貝,此刻作何感想?
———提醒一下,這些黑影如果不在固定時間內除掉……可是會達到「冠位」魔術師級別的強度哦。
璃未知道這是母親在幻境之外的呢喃。
“林修怎麼樣了?!”
少女才不在乎其他的什麼,只在乎那個男孩別被母親下狠手。
女兒的回應一樣讓艾敏難以接受,不知是被兩人如此在意對方而打動,還是因此而滋生被無視的挫敗感。
———先顧好你自己吧!否則,你連知曉你所謂心愛的人是死是活的權利都沒有!
璃未能聽出母親語氣裡的怒氣和擔憂。
與其說這樣的母親過於心狠,倒不如說這是作為魔術師種族最無能為力的事實。
愛情,親情,友情。在某些被認定為界限的原則面前絲毫無用。
但魔術師的界限與原則就真的是善良與正義嗎?
璃未從沒認同過這一點。
而作為母親的艾敏曾經一樣不認同。
至少在和阿萊斯特·雅明一起私奔的那段時間裡,她一樣不認同。
此時此刻,璃未和林修,正如彼時彼刻的艾敏和雅明。
正是因為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自己和愛人一路的顛沛流離,才知道奇蹟不會重複。
假如林修真的有這個資格,那便不去幹涉。但如果沒有,作為母親的自己即使被女兒恨一輩子,也要親手斷掉女兒出現意外的可能。
現在,她不是不認同了,而是妥協了。
如果妥協一次,能讓女兒不被輕狂的勇氣和盲目的愛戀反噬,也無可厚非。
這是不被多少人理解的作為夜之魔女的「愛」。
非要他死不可嗎?
魔術師冷血無情可以,殺伐果斷更是必要,但絕不可以踐踏作為一個生命最基本的自我。
想到這,璃未深吸一口氣,深紫的瞳孔又一次顯現。褲腰彆著的「皎心」似乎等待這一刻很久。
魔女的匕首遠比它的主人更加喜歡嗜血。
嗜那些已然失去正當性的「血」。
飛速朝著自己懟過來的非人黑霧頓時被璃未拔出的匕首刺穿胸膛。
匕首刀尖似乎震動了一下,這些黑霧即使被捅穿也無法完全消滅。
捅穿後的缺口還會越變越堅硬。
“既然物理不行,那就用魔術吧。”
白毛魔女散開長髮,又一次依靠全身的魔術刻印動用結合古今中外的「符文」魔術。
烏黑的魔女斗篷搭配手上已經變幻成陌刀的「皎心」,隨意舞動著美少女身姿便能殺出血路。
約有三十多道魔術刃氣似削鐵如泥般割斷這些“黑霧人偶”的頭顱。
迸裂出的不是血,只是如同數碼碎片般一散而空的粒子點。
最要命的,是這些東西能夠無限繁殖。
每個黑影似乎都有自己的弱點,就像是一個個真正的人物,而不是機器或者複製品。
而想要找到它們的所有弱點是關鍵。
或許有的怕衝擊,有的怕刺穿,有的怕切割,有的怕鈍擊。
對於能力不夠的魔術師來說,被困在全是“鐵皮膏藥”的幻境裡確實比對抗更強一階的魔術師更絕望。
「但我不是能力不夠的魔術師。所以我並不絕望。」——璃未。
被冠以魔女之首的安娜·璃未毅然揮動陌刀,利用魔彈和魔能的衝擊不斷阻斷已經繁衍成災的黑影。
爭取時間。
爭取冷靜思考的時間。
失去視覺的璃未心裡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感知的世界。這是據說每個「有心」的魔術師的共性。
那些渴望與我聯絡的黑影,是不是不該將它們視為活物,而是自己成長至今路途上的那一道道溝壑,一處處藩籬呢?
璃未越用力去攻擊,越是發自內心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