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色的夜空下,灰白色的舊燈塔就像一根熄滅的蠟燭,孤獨地矗立在如同手臂探入海面的陡峭崖壁上。
一波翻湧的潮水卷著浪花,被淺淺暗藏在海面的礁石激起,重重地拍打在舊燈塔下峭直高峻的崖壁上後,又化成一灘柔軟多變的液體,順著沒有半點植物附著的巖壁滑落,重新匯入到這片墨藍色的海水中。
在靠近崖底的一塊隨著潮汐若隱如現的礁石邊,一個婀娜的身姿從冰冷的海水中猛地冒了出來,她那藍綠色如同海草般波浪長髮的髮梢上,掛滿了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身姿婀娜的女人攀上這塊礁石,望著遠處那點越來越遠、即將消失在夜幕中的漁火,伸手按住疼痛感並未消減幾分的肩頭,恨恨地甩了甩頭髮,略有不甘的臉頰上,那幾片湛藍色魚鱗狀的鱗片在水面反射的星光映襯下發出幽幽的光。
“剛才為什麼要阻止我?”
趴在礁石上,任憑四周的潮水不停起落,深淵凝視的女刺客頭也沒回,恨意滿滿地咧著牙,彷彿在與空氣對話一般地問道。
在她身後的山崖下面,那個已經被海水淹沒的洞穴入口附近,粼粼波光的水面上隱隱顯現出一道古怪的影子。
“威沛……”
聲音從女人身後,那彷彿就要與坐下這隻踩踏著波浪的水上坐騎,融為一體的影子處傳來,
“說起來,你也是所羅門小鑰匙的適選者啊……可不是組織裡那群沒什麼腦子的普通教眾……
“有些時候需要控制住你的情緒……
“操控人的想法和行為,永遠比直接毀滅他們來的有用,不過……這也更需要技巧……
“你還需要多多練習……
“願主宰的目光,永遠注視著我們……”
混雜在喧囂的潮水聲中,那聲音漸漸變得縹緲,就連那道古怪的影子也似乎已經隨著這起伏不定的潮汐,化作一團破碎的星光,遁入到虛幻之中。
遠處那點橘黃色的漁火終於在威沛的視線裡徹底隱沒,四周除了嘩嘩作響的海浪,再無其他聲響。
身姿婀娜的女子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漁火消失的方向,又過了幾秒,這才回過頭,望向那聲音早已消逝的位置。
倒映著星光的海面,宛如一堆被翻湧的波瀾與白色的泡沫打碎的玻璃碎片,扭曲且支離破碎,就像一場無法確定是否發生過的幻夢,易碎且不真實。
威沛最後看了眼海邊洞穴入口處那片凌亂的波光,耳側下方若隱如現的鱗片在這波光的映襯中,顯現得更為凝實。
她輕輕揉了揉自己受傷的臂膀,從礁石上一躍而起,縱身落入到這片墨藍幽冷的海水深處。
一串串白色的氣泡從海底升起,女子婀娜的身姿,一瞬間彷彿化作了一團透明、流動的液體,匯入到這片情緒起伏不定的海洋裡,消失不見了。
在這片的海面上只剩下這首自然偉力的協奏曲時,聳立在陡峭崖壁之上,那灰白色舊燈塔的頂上,一道黑影從以氣態行星作為背景的反襯下,悄悄勾勒出來。
此前在巖壁下上演的這幾幕,似乎統統都沒能逃脫他的視線。
站在舊燈塔頂上暗中窺視的黑影,遠眺著眼前那片閃爍著萬家燈火的特洛伊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顆高懸在黑色夜幕中,彷彿神秘巨眼般存在的克洛諾斯。
轉瞬之間,這道神秘的黑影已經重新隱沒到陰影之中,就像他從來沒有在此出現過一般。
天幕中的巨大氣態行星安靜地俯視著身下這片潮汐中起落的海面,這座閃爍著熒熒燈火的島嶼,還有此刻島嶼上深陷瘟疫之中,正不斷上演著一幕幕悲情劇的特洛伊城。
時間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物轉星移間,巨大的克洛諾斯離海平面的距離,似乎又遠了一些。
此刻,在從特洛伊城穿行而過的海倫河上,一艘點著橘黃色燈火的漁船正推開映滿星光的河面,朝著海島中心山峰下那片寧靜如鏡的海倫湖畔駛去。
船頭泛起的波紋,讓在水面上那巨大氣態行星的倒影化作一團色彩斑斕的粼光。
“特納先生,你在海上還經歷過哪些奇妙的冒險呢?”
“珍寶號”漁船上,老漁夫掌著六角齒輪狀的船舵,略微調整了接下來的行駛方向,這才側過臉,回應這位起坐在甲板上正歪著腦袋望著自己,滿臉都是好奇的女孩子,剛剛提出的問題。
“呵呵,要說在這奇蹟之洋,陶瑪斯上啊,漂泊了大半輩子……每一次出航都算是冒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