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人聚集在大許鄉外空地上,不斷有人持續加入進來。
都是破爛的棉衣,青黑的面龐,揹著簡單的鋪蓋。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幫要出門逃荒的人。
每每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都會有老百姓外出逃荒,去豐收的地方去討個活路,男人打短工,老人孩子婦女則去乞討,千百年來,都是這麼活過來的,大家也都不覺得這有什麼稀罕的。
逃荒是祖宗刻印在我們骨子裡的生存技能,總不能活活餓死吧?總得讓老百姓有條活路,而不是像夏傳虎兩口子那樣,寧願拿肉去餵養村外那些沒良心的黑狗,而讓自己家的親孫子吃著發黴的窩窩頭。
以前逃荒,都是以村和鄉鎮為單位,由有經驗的老人帶隊,甚至鄉長保長帶隊,他們像草原上經驗豐富的頭羊,知道哪裡水草肥美,有人多的時候,政府還會派出治安隊負責維護秩序。
細心的人可以看出眼前這些逃荒者的不同之處,這裡沒有女人和老人,幾乎都是青壯,車輛很多,騾馬也不少。有好奇的人上去詢問,就會被告知,這是去外地出河工的,都是重活。
“一把手”和“盒子槍”兩個江湖大哥的威望還是相當不錯的,用一夜多一點的時間就召集了上千人,“表孫子”他們這些木匠的成績也不錯,估摸著,怎麼也夠兩千人了。
一大早,谷俊宇把禹航找來,遞給他一封信,一本正經地說:“日本人讓我去蕭縣,擺明是想讓我跟國軍交惡。所以,我不能上這個當,你開車去找胡傳勇他們,把這封信交給他。另外,不用著急回來,在那邊待上半個月,別讓日本人察覺出來我沒去!”
禹航不疑有他,接了信,就要出門,又被谷俊宇叫住了:“等下,帶小慧和康蠻子一塊去,也好跟新四軍那邊交流一下,避免衝突!”
禹航點頭離開,啥話都不說。
看轎車走遠了,谷俊宇才推出洋車子,哼著戲曲出城朝東而去。
大許在城東四十幾裡地外,騎車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早到的“逃荒者”已經開始在大路邊架鍋燒湯了。
這批人是城東“一把手”帶來的鄉黨,見谷俊宇過來,馬上迎了過去,右手往胸前一拍,左手沒有了嘛,只能用右手了:“狗子兄弟,我這五百多號人,就聽你吆喝了!”
谷俊宇給他點根菸,甩滅了火柴,點頭說:“辛苦了!這次出趟大活,讓大家都把嘴管好!”
傍晚之前,所有人都到位了,現場亂哄哄的,像趕大集一樣,吵得人腦瓜子疼。
谷俊宇讓帶頭人報了一下人數,老大一會都沒搞清楚多少人,只能估摸著著大概好像也許差不多兩千人左右吧。
算了不管這些了,今天晚上必須連夜趕路,遷往邳州運河邊再休息。
耽誤了行程,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隊伍拉得老長,還粗。
掉隊的人還不少,帶頭的扯著喉嚨喊,拉這個,拽那個,累得不輕,結果,隊伍越來越亂套,甚至還有人因為車輛碰撞大打出手。
谷俊宇頭疼不已,這樣的一群人,就是烏合之眾,怕是很難成事呀。
好不容易趕到了運河邊,已經是半夜了,眾人吵吵嚷嚷地各自尋找空地歇息,平板車卸了輪子,就成了床板,就這麼幕天席地,鼾聲一片。
谷俊宇的一眾兄弟作為帶頭人,點著一堆火烤窩窩頭吃,都是愁得一個頭兩個大。平時帶個百十人辦事還行,這一下子帶兩千多人幹活,當真挺費勁。
正發愁的時候,有一隊人乘船過來,下船後,直奔火堆過來,帶頭的人很禮貌地問:“請問,哪位是谷老闆?”
谷俊宇起身答應:“兄弟我就是,你們是?”
突然一拍腦門,這個聲音很熟悉啊,掏出手電照過去,馬上伸出手去拉著來人:“啊呀,廖團…”
一個“長”字沒說出來,馬上就收了回去:“廖大哥,怎麼是你?你咋在這呢?”
來人正是一身農民打扮的廖大民,新四軍第三師的團長,谷俊宇對他有救命之恩,也是他的大債主,谷俊宇手裡的欠條上出現最多的名字就是他的,堂堂團長被拿捏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廖大民也不廢話:“啥都別說了,就當還你人情了,我帶來一些…額,朋友,來幫你幹活。”
然後又壓低聲音偷偷補充一句:“到時候,分點好處,減免一點債務也行…”
谷俊宇沒回答他的話,反而朝著人群大喊一聲:“賣雞爪子的康蠻子!你給我出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