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靠在粗大樹幹上的沈止罹眼眶溼潤臉頰燒紅,虛虛喘著氣,握著長笛的手脫力地垂在身側,伶仃手腕虛軟顫抖。
艱難撐著樹將回到身邊的傀儡收入儲物戒,便再也撐不住,沿著樹幹滑落,癱坐在地,丹田隱痛捲土重來,連帶著額角突突地跳疼,薄薄眼皮染上薄紅,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
坐在地上緩了半刻,從儲物戒摸出一顆固元丹吞下肚,這才有力氣站起,沈止罹看了看天色,已是巳時,不再耽擱,藉著樹影隱匿身形,悄然回了任城。
腦中昏昏沉沉,直到回到小院才放鬆心神,踉蹌倒在榻上,身上似乎起了燒,掌心燒的慌,沈止罹無暇他顧,草草褪了衣物收進儲物戒,這才放心失去意識。
睡夢中也不曾安穩,夢境畫面支離破碎,丹田噴湧而出的血和黑乎乎的大洞,身後一刻不停的劍光,火光中的絕望嘶喊,如附骨之蛆般纏著他。
似有若無的蠱惑聲線,拽著沈止罹的神思,鼓動著心底的不甘和仇恨,讓他跨過那道搖搖欲墜的防線。
日頭逐漸升高,靜謐小院沐浴在陽光下,幾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昏暗室內。
榻上少年呼吸滾燙,眉頭緊緊蹙著,額上冷汗遍佈,似乎夢中還在和誰對抗,森白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原本蒼白乾裂的唇肉沁出血,齒痕深深,唇肉像是糜爛的海棠花瓣,血腥又殘虐。
唇上痛楚讓沈止罹神思清明半瞬,又被拉入慘烈夢境,耳畔蠱惑愈演愈烈,沈止罹神思混沌,幾乎要順著那聲音做下去。
胸腔翻湧著怨恨,衝擊著沈止罹搖搖欲墜的神識,識海翻騰不休,在清冽與混沌中反覆變換。
神識苦苦掙扎,在清明間隙,沈止罹提著口氣狠狠咬下舌尖,劇痛襲來,沈止罹抱元守一,指尖攢了力氣掐住穴位保持清明,唇間翕動,一遍又一遍地默唸清心訣。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聲音遺憾又不甘的隱去,識海安靜下來,絲絲縷縷的神識安穩待在識海中。
沈止罹再也支撐不住,似暈似睡地昏沉下去。
城中人聲鼎沸,店鋪林立,不時有穿著任天宗宗服的修士經過,臉上充滿對未來的期盼。
滕雲越跨出店門,將手中的點心收進儲物戒,又細細檢查一遍戒中物品,這才滿意的踏上劍,胸中湧動著不知名的興奮,向來情緒寡淡的臉上掛著笑。
滕雲越下了劍,發現院門並未關嚴,往常端坐在廊下賞梅的沈止罹也不見蹤影,院中靜謐非常。
滕雲越心中打了個突,鼻尖嗅到細微的血腥味,他斂了神情,將劍收回儲物戒,順著血腥味查探。
繞著院牆沒走幾步,便看到牆根處的草葉上落了幾滴血,滕雲越蹲下身,捻起血跡放至鼻端輕嗅,發覺是人血,其中並無靈力。
思及院中的沈止罹,滕雲越心口重重一跳,站起身奔進院中,院中並無生人氣息,滕雲越不安越來越重,步履匆匆踏進內室,看到躺在榻上人事不知的沈止罹,瞳孔驟縮。
滕雲越奔到床邊檢視沈止罹情況,發現沈止罹面色慘白,唇上血跡斑斑,唇角還掛著血線,連呼吸都微不可聞。
滕雲越心中慌亂更甚,坐在床沿探向沈止罹額間,發現燙的嚇人,牽過沈止罹的手準備把脈,袖口滑下,細瘦手腕上蜿蜒著黛色青筋,膚肉入手冰涼,蜷曲的手指上也沾有血跡。
滕雲越輕輕將沈止罹手指撐開,這才看見指尖上的深深掐痕,鮮血乾涸在素白指尖。
見此情景,滕雲越心尖一顫,輕柔撫過沈止罹指尖傷口,冰涼溫度傳至指尖,滕雲越悚然一驚,他這是做甚?止罹如今病的起不來身,自己還在摸人家手,當真是昏了頭不成?
滕雲越心下唾棄,指尖搭上腕間,發現沈止罹脈象紊亂,本就體弱,如今心緒不寧,又急火攻心,這才起了燒。
滕雲越將沈止罹手臂放進被子細細掖好,在儲物戒中翻了又翻,取出一顆散發著清冽藥香的丹丸,手指緊張地打著細顫,輕輕捏上沈止罹下頜,小心將藥丸餵給沈止罹。
這藥丸入口便化了水,用了眾多珍貴藥材,藥性溫和,是滕雲越費了好大功夫,還賠了幾瓶珍貴丹藥才到手的。
沈止罹是凡人,修士中再好再珍貴的藥丸對他來說都是無用,一個不甚便會爆體而亡,而沈止罹身子千瘡百孔,本就是短命之相,凡間貴族間用的延年益壽的丹丸對他而言如同泥牛入海,無半分作用。
滕雲越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藥丸,也不過是為了沈止罹好受些,不受病痛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