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站起身,束好的發在匆忙跑回來時有些散開,幾縷髮絲垂在腮邊,他看向滕雲越,歪頭笑了笑:“這是灘渾水,我不願將你扯進來,你助我良多,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定會報答你。”
滕雲越被這類似於告別的話震住,他匆忙出聲:“我信你!”
沈止罹怔愣一瞬,眼中是滕雲越堅定的神色。
滕雲越又說了一遍:“我信你,我信自己的眼睛,我眼中的止罹,不會做出屠城的事。”
沈止罹彎起眉眼,十分開心的模樣:“多謝。”
滕雲越見人還要走,慌忙攔住:“我會幫你的,你如此坦誠相待,我亦投桃報李…”所以,留下來好不好?
沈止罹懂了滕雲越的未竟之餘,數年顛沛,師門背刺,報仇這件事更像是蚍蜉撼樹,這份信任和助力有多珍貴,沈止罹心裡十分清楚。
可是,滕雲越是任天宗劍道魁首,是天之驕子,是身在雲端,他如何忍心,將人拖下雲端,和自己一道在汙水中沉浮?
他緩緩拉下滕雲越的手,眼中彷彿有淚光翻滾,轉瞬便不見了蹤影,他別過臉,語氣堅決:“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瀟湘我向秦,我與你本就雲泥之別,如今不過各歸各位罷了。”
滕雲越的心好似被重錘敲打,痛的鑽心,他看著沈止罹決絕的側臉,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沈止罹轉頭看了一眼目露哀切的滕雲越,頓了頓,還是狠下心,向外走去。
滕雲越見人回頭,心頭不禁升起希望,可沈止罹依舊執意要走,無異於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已痛到麻木。
沈止罹極力將心力放在自己的計劃上,逼迫自己不去想其他,讓他無暇顧及心頭的隱痛,突然脖頸一痛,眼前黑霧顯現,最後的畫面是門外熾烈驕陽,和隨風搖擺的樹葉。
滕雲越穩穩接住軟倒的沈止罹,眸中黑沉,臉上是孤注一擲的堅定,他小心將沈止罹抱起,自言自語道:“我們怎會是歧路?世間道路千千萬,我就認準了你那一條。”
滕雲越看著昏迷中的沈止罹,眉目沉靜,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長在自己心尖上,可偏偏就是說不出他愛聽的話。
滕雲越跪坐在床榻前,凝視著榻上人的睡顏,那人因突如其來的暈眩,眉心微微折起。
滕雲越緩緩伸出手,懸在沈止罹面前,近鄉情怯般猶疑半晌,終是落下,輕輕將沈止罹皺起的眉心揉散。
“當初我那般求你,轉眼你就不見了蹤影,再次見到時你便奄奄一息,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怕是連屍骨都無人收斂…”
滕雲越的手停在沈止罹臉頰邊,連挨上去都不敢,只怯怯地隔著層空氣。
“都說你心善,連路邊的老叟你都會憐惜,為何不憐惜我?”
“你又想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又帶著一身的傷,你怨我也好,這次我才不會心軟…”
滕雲越跪在榻邊,在頂頂好的盛夏時節,卻像是身在隆冬。
沈止罹安穩躺在榻上,胸口微微起伏,下唇上的牙印深深,滕雲越取出化玉膏,輕輕捏著沈止罹下頜,嘴上絮絮叨叨說著狠話,手上的力道卻輕柔無比。
散發著淺淡香氣的瑩潤膏體被輕柔塗抹在微腫的下唇,很快便好轉,血紅轉為正常的水紅。
“我不會再放手,不管前方是何種險境,我亦陪你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