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天色晚了,你現在趕到城門前城門也早就關了,不如在我這小店留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進京啊。”
“老闆,住宿來我家吧,我家比他們乾淨整齊,保證睡得舒坦,明天一早清清爽爽地進京辦事。”
丹素撩開簾子,瞧見這附近有兩家客棧,兩家店小二都站在門口招攬客人,吆喝地一聲比一聲大。
索性也進不去城,不急這一時半刻,丹素便決定住下,至於住哪家——
“掌櫃的,來一間上房!”
丹素正猶豫間,瞥見一黑衣女子面上戴著細紗、腰間佩劍,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嗓子,便行色匆匆進了靠外一頭的客棧。
只一聽一瞥,丹素就覺得這人萬分熟悉,想要仔細看時,那女子已經被店家帶著上了樓,只留下一抹黑色的裙襬在轉角飄動。
丹素當即招呼幾人下車住店,馬車由劉木牽到後院,幾個姑娘拿著必要的東西跟著丹素進了同一家客棧。
剛一進門,丹素就迫不及待問掌櫃方才進來的女子。
掌櫃卻說,那女子原是這裡的常客,不定時來,且每次只住一晚,不吃不喝只要一間房。
丹素再問她是何來歷、有何特徵、房間在哪兒,掌櫃便笑而不答了。
店小二及時走過來,引著丹素幾人上樓,一邊解釋道:“姑娘莫問,咱們這兒的規矩便是少說少問、點到即止,若是想多知道點兒什麼,就得看姑娘您自己的本事了。”
丹素第一次聽說這種話只能說一半的規矩,雖然疑惑,但終歸是出門在外要守一方的風土人情,就沒再問下去。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一行人難得安穩舒坦的歇下。
丹素本想即刻去確認那是不是紅姨,可聽了掌櫃的話,想必那女子不管是不是也都是奔波而來,還是先讓人喘口氣歇著吧。
雖然沒出門去尋,丹素卻找了人守在隔壁門口,確保只要一有動靜她就能瞬間發覺。
周身的疲憊在躺在榻上的那一刻被全數激發出來,不過片刻便昏昏沉沉,似夢非夢。
腦海中一遍遍過著這半年發生的種種:紅樓及笄禮、大火和屠殺、北上的商船、酒樓和窯子、陪她縱情聲色又患難與共的京墨、三個一直默默守著她的姑娘、還有商陸、燕兒、劉十七、京奕、紫薰……
短短半宿,像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丹素醒來時,不知是驚還是憶,一個人在床沿坐了好久好久。
彼時月光正亮,透過窗欞灑在人身上,在薄衫外又披了一層雪白。
丹素無端的竟擔心起京墨,盛世之下突然驚現兵荒馬亂的年月,人心惶惶不安,朝廷尸位素餐,他此時即使告訴眾人他本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又能取信多少百姓?
安逸太久,不見得苛捐雜稅、壓榨殘暴之事就能平白湮入歷史,這世道多的是精明人。
丹素走出房門,廊道兩側鼾聲隱隱入耳,依稀可辨夜的靜謐與安詳。
“吱呀”一聲,丹素下意識戒備,側頭看去,正是白日那半遮面的女子。
一襲黑衫已經從身上褪下,鬆鬆散散的掛在肩頭,神色匆匆只淡淡瞥了丹素一眼,便轉身下了樓。
丹素怔愣了一瞬,下意識就想抬腳追過去問問清楚,可那目光裡的冰冷與陌生卻讓她生生揠住了腳步。
那,會是紅姨嗎?
丹素回神之際,腳步已經轉到樓下,悉悉索索並不擾人清夢,也足以引起旁人注意。
丹素忖了一瞬,便抬腳跟過去。
是與不是,去看看便知道了。
丹素輕手輕腳地下到一樓,環顧四周沒見一絲人影,獨有後面的木門大敞著,溢進來無數漆黑的墨。
丹素出門,見那女子就在門邊靠著,雙臂抱在胸前,慵懶的模樣彷彿與數月前如出一轍。
丹素忽的就鬆了口氣,撒嬌一般低低叫了一聲:“紅姨。”
紅姨哼笑一聲,下巴微抬示意丹素把門關上,這才自顧自地找地方坐下。
丹素坐過去時,故意緊挨著紅姨,像是無端報復她的不辭而別,莫名在她的世界中銷聲匿跡。
紅姨嗔怪地睨了丹素一眼,語氣冷冰冰的全然不像是悉心教導她時的樣子:“你這丫頭過去點兒,再擠我就掉下去啦。”
丹素撇了撇嘴,卻還是聽話的挪了一指的距離,乖巧地問:“可以了嗎?”
紅姨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側頭看向無盡的黑暗:“你少來,我只是走了半年,又不是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