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遲遲沒有關上,王醫生用拳頭敲了一下關門的按鍵,電梯渾然未動。此刻3樓靜悄悄的,不是2樓那種可以聽見風聲和樹葉沙沙聲的寧靜,而是完完全全的安靜。這裡的一切彷彿隔絕了外界的嘈雜,和2樓完全是兩個世界。
王醫生感到了一絲寒意,他下意識朝走廊盡頭看去,那裡空無一人。就在他準備走出電梯步行上樓的時候,電梯門彷彿終於反應過來,緩緩地關上。
他感覺電梯裡有些冷,抬起手裹緊外套。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的舉動,他牢牢地叮囑頭頂上方數字屏的按鈕,在那上面顯示出“4”並停下不動的時候,心裡道了一聲果然。
他覺得一定是有病人在搞惡作劇,提前在每個樓層都按下了按鍵,然後躲進樓道里看著這邊的笑話。他決定等下去樓道里把那個可惡的人抓出來好好教訓一頓,讓他知道醫生在這裡的地位。
電梯門緩緩開啟,外面果然空無一人。但王醫生已經沒有想要出電梯的慾望了,因為外面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王醫生僵直在原地,與空洞的黑暗靜靜地對望了片刻。對面黑洞洞的分辨不清到底是走廊還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與這樣的黑暗對視,總會有一種裡面隨時會衝出一隻怪物的錯覺。
王醫生快速地按動關門鍵,電梯門一動不動,彷彿在嘲笑他。
他此刻已經忘記了來這裡的初衷,只是不停地在心中祈禱電梯門快點關上,又在心裡計算按照以往的距離,從電梯跑到消防通道再上到5樓需要多久。
好在上天彷彿聽到了他的禱告,電梯門終於緩緩地開始關上。他心裡一鬆,“啪嗒”一聲,手中捏著的斷指掉落在地滾到了身後。
他轉身去撿,餘光瞟見鏡子裡好像有什麼,不經意地抬起了頭。
“啊!——”他尖叫著軟倒在地,不顧疼痛兩手並用朝後方挪動遠離鏡子。
只見那巨大的落地鏡子裡,背對著他站著一個人。那個人穿著白大褂,頭頂微禿,一手捏拳,一手綁著繃帶,食指處缺失的痕跡清晰可見。
那就是他,可他此刻分明坐倒在地。王醫生渾身都是冷汗,哆哆嗦嗦地看著鏡子說不出話,也不敢挪開目光。
突然,鏡子裡的那人動了,“他”抬頭看著電梯上方的數字屏,鏡子裡的數字屏上出現了一個”5”。他欣喜地回過頭,卻發現現實中背後的數字仍然是“4”,那個“4”無聲地沉默著,彷彿在預示著什麼。
他絕望地來回看,一會兒看看鏡子裡,一會兒看看身後,發出了一陣恐懼到極點的驚叫。空無一人的電梯裡莫名起了一陣風,他絕望地發現那個鏡子裡的“他”好似聽到了動靜,緩緩轉過了身。
那不是一個人,王醫生很肯定,因為“他”沒有臉。“他”的身材、衣著和傷口都與他一模一樣,但他的臉是空的,或者說是整個正前方頭骨的位置是一個大洞,裡面是濃稠的黑氣。
那黑氣好似看了他一眼,學著他發出了“啊——”的聲音。
這聲音與他剛才的聲音分毫不差!他只覺得毛骨悚然,電光石石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他剛才原本要去教訓的病人——唐婉茹。
唐婉茹有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臉。自從她入院來,治療效果一直不太理想,因此換過了幾個主治醫生。在王醫生接手她的治療,見到她的第一面,就被激起了心底的佔有慾。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在這家醫院裡,利用職務之便達到一些“私人”目的的醫生不止他一個。他曾利用自己的職位,對一些女病人進行了騷擾,在這些病人中,有年齡30-40歲的,也有還很年輕,還在讀書的。他的行為並非總是得逞,但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會利用醫生的身份,對那些敢於反抗他的人施加了所謂的“適度”懲罰。
這種行為在他看來似乎並無不妥,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認為自己是在行使某種權力。
而他現在想起唐婉茹是不僅僅是因為他來的目的,還是因為唐婉茹的病症。他記得他曾經問過她關於當初她看到黑霧吞噬家人的場景。他當時讓她仔細形容一下。
她說:“那些黑霧濃稠的像墨汁一樣,一點一點吞掉了他們,最後,他們變成了黑霧。”
他問她:“那你現在還能看到黑霧嗎?”
她回答說:“可以。”
他又問:“和當時吞噬你家人的一樣嗎?”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讓他晃了晃神。她說:“算是吧。”
他皺眉問道:“什麼叫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