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穎說得沒錯,這兩天都是滿課,留給學生的時間實在不多。
魚幼薇便只能用晚上的時間做荷包。
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她還在聚精會神地做著繁瑣的手工活。為了不打擾崔穎休息,她提前擺好屏風,將休息的區間與正廳隔開。她點了一盞油燈,就著窗外的月光,做起針線活來。
然而夏日氣溫一高,寒梅齋裡又種了許多綠植,因此招惹來不少蚊蟲。魚幼薇剛揮手趕走一隻蚊子,另一隻又“嗡嗡”地飛來了,大有不吸到血就誓不罷休的勁頭。
魚幼薇心煩意亂之際,手上的針一個不小心,扎破了左手的食指指尖。她連忙放下手裡沒成型的荷包,吮吸著指尖血珠。
崔穎應該很難理解魚幼薇為什麼會這麼執拗,但這也不能怪她。她有家庭的支援,不用拼命地活著。而有些人光是活著,便耗盡了全力。
魚幼薇親眼看到母親在寒冬臘月為別人洗衣服,寒風凌冽,她的手上凍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但她仍然不敢停下來休息。她的工錢現在改成了做一天結一天,如果有一日懈怠,母女倆就很容易飢一頓飽一頓。
明明以前,母親是那樣鮮豔明媚的一個女子,姿態端莊,擁有一頭亮麗的烏髮和一雙嫩如春蔥的玉手。現在,為了照顧好唯一的女兒,她終究還是褪下了層層羽衣,變成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市井女子。她的脊背不復之前那般挺直,她的頭上已暗生華髮,她的雙手也變得粗糙。
魚幼薇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份庇佑,她也想透過自己的努力,讓母女二人的生活過得再好一點,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樣節衣縮食。
而光靠給別人抄書或是單一地寫詩是很難改變貧窮這一現狀的,她不得不學習更多的技藝,學習更多謀生的本領。求人不如求己,與其依靠他人,她更想依靠自己。
將飄遠的思緒拉扯回來,她又重新拿起桌上的半成品。不出意外的話,今日應該能將荷包和兩側的繫繩做好。最難的就是刺繡的活兒,只能留到明日再做。
崔穎下床時,看到魚幼薇襪子也沒脫,被子也沒蓋好,整個人擺出一個“大”字的姿勢,就在床上睡著了。崔穎小心翼翼地拽出被她壓住的被角,想替她蓋住肚子。她動作一大,魚幼薇一個激靈,便從睡夢中醒轉過來。
“唔,穎兒,早上好啊。”
“好什麼好!”崔穎沒好氣地說道,“你為了做荷包,肯定又是很晚才睡吧?”
魚幼薇不以為意地笑笑:“穎兒,你不用擔心。等忙過今天就好啦。”
崔穎在她床邊坐下,關切地問道:“用不用我替你告假?你早上正好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去上射箭課吧。”
魚幼薇掙扎著起身:“穎兒,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還是不要請假了,會影響學習進度的。”
崔穎心疼地扶她起來:“那好吧。那你答應我,不舒服一定要說。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魚幼薇笑著點點頭。
射箭先生家中有事急著趕回去,因此未時一過便宣佈下課。
“幼薇,今日西域的馬戲團來洛陽了,申時會到街上表演。州長提前一個月就知曉了此事,特意向聖上稟報請求晚一個時辰閉市,聖上答應了。”崔穎跑過來擁住魚幼薇,高興地說道。
魚幼薇微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啊。”
“要不咱們早些出去,看了表演就回來?”崔穎興奮得摩拳擦掌,她可是期待看馬戲表演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怎肯放過?
“穎兒,我要做荷包,可能不能陪你去了。”魚幼薇朝她眨眨眼,“不過我可以找人陪你去啊。”
崔穎狐疑道:“你?找人?你要找誰?”
她還沒反應過來,短短几分鐘後,李浩和杜宇衡就從不遠處走過來了。
“有事?”杜宇衡佯裝冷酷地看了魚幼薇一眼。
魚幼薇沒理會他的臭臉:“穎兒一會兒想去看錶演,我抽不開身,你們陪她一塊兒去吧。”
李浩倒是爽快地答應了:“好啊,我也許久沒看馬戲表演了。”
杜宇衡剛想回絕,魚幼薇卻搶先一步開口,截住他的話頭:“某人上次求我的詩集……”
杜宇衡改口道:“我要去。”
魚幼薇滿意地笑了,她抱住崔穎的胳膊撒嬌道:“穎兒,我想吃上回那家鋪子的點心。”
崔穎看著她那雙明若繁星的眼睛,心都要化了,忙答應著:“行,我去給你買。”
魚幼薇把幾人送走後,又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