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書瑞躡手躡腳來到院子裡時,陳斯年正在閉眼小寐。
混跡官場多年,他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遇事只會仿徨、認死理的書生,逐漸蛻變成一個遇事處變不驚、滴水不漏的圓滑之人。儘管他並未將這份圓滑世故帶入家中,但段書瑞偶爾還是會被他無意中流露出的氣勢所震懾。
彷彿感應到他的到來,陳斯年緩緩睜開眼睛:“唔,小師弟,你有事想問我嗎?”
段書瑞遲疑了一下,將昨日心中疑慮和盤托出。
陳斯年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心思如此細膩。不錯,我的確請了病假。”
段書瑞看到他唇邊的苦笑,心裡有了自己的猜測。
陳斯年說道:“修竹,既然你尊稱我一聲師兄,我倒是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說與你聽。”
段書瑞看著他的眼睛:“師兄但說無妨。”
“我知道你是個正直善良的人,但在朝堂上要學會適當的圓滑。”陳斯年倒了一杯茶,將茶杯推到他面前,“換而言之,就是要知世故而不世故。”
段書瑞將那杯茶一口喝乾,卻還是覺得喉管有些乾澀:“師兄的意思是……我如今的性格不適合混跡官場?”
陳斯年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當年入宮述職時也是如你這般書生意氣,結果遭小人栽贓陷害,落得今天這個不上不下的局面……我只盼你早一點醒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坦誠相待的。”
段書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師兄,我知道了。”
陳斯年面帶微笑地說道:“你比我聰明,相信你一點就透。”
“師兄,你說……我會被分到哪裡呢?”
“你是榜眼,聖上自然不會虧待你。”陳斯年把玩著手上的茶杯,“我想,你極有可能會被分配到翰林院。”
“翰林院的職能範圍很廣,也不知聖上是否會重用我。”段書瑞低下頭,他知道自己家境貧寒,沒有家族的託舉,他得用盡全力才能取得和其他人一樣的成就。
陳斯年呵呵一笑:“修竹啊,你可知道青蓮居士的經歷?他四十二歲時才終於等來詔書,進京供奉翰林。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得到玄宗的重用。雖然俸祿優厚,可玄宗只將他視作御用文人,毫無實職。但是,這些都不影響他成為赫赫有名的“詩仙”,流芳百世。”
段書瑞的眼底又燃起希望之光:“師兄的意思是……”
“縱使一時得不到重視又如何?只要你在其位謀其職 ,肯花時間提升自己,那麼就不算虛度光陰。”陳斯年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並非那尸位素餐之人,你有你的野心。”
段書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我在這個位置上太久了,再過兩年可能就會辭官歸隱了。”陳斯年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段書瑞有片刻的失神,隨即點點頭:“官場險惡,師兄的決定不無道理。”
他們二人在院子裡聊得熱火朝天,卻不知陳伯夫妻倆也在廚房裡扒著門縫,偷偷觀察他們。
“老頭子,修竹這孩子真是人如其名,光是坐著就這樣賞心悅目。真不知以後會便宜了哪家姑娘。”
“你啊,就別瞎操心了。”陳伯似笑非笑地看了妻子一眼,“修竹這條件,自然不會找尋常人家的姑娘。”
“他住的房子實在是太簡陋了,估計他得成親時才捨得翻新吧。”
“囉嗦!讀書人本當如此!”
……
距離華山之行已經過去了三日,但魚幼薇一行人還感覺腰膝痠軟。尤其是魚幼薇,她的面板甚是嬌嫩,下山時膝蓋不小心磕到山石之上,留下了淤青。多虧幾人帶了藥酒,魚幼薇堅持塗抹了三日,淤青總算消下去了。
幾人刻意放緩了趕路速度,李浩看了一眼地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們就能到函谷關了。
山嶺上生長著鬱鬱蔥蔥的林木,樹影婆娑。夕陽慢慢墜落,天空漸漸浸染上一層柔和的琥珀色。
“今日天色已晚,城門估計就要關閉了,咱們怕是趕不上了。”李浩朗聲道。
“少爺,那咱們找個客棧歇腳吧。”一旁的林五說道。
“你仔細瞅瞅,這荒郊野嶺的,哪裡有什麼客棧?就算有,恐怕也是間謀財害命的黑店。”李浩用鞭子指著前面的荒山說道。
其餘幾人鬨堂大笑,林五訕訕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再問。
“諸位,環境所迫,我們估計只能在山林裡湊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