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鋪外頭只能看個面寬,越往裡走越是別有洞天。
典雅古樸的後堂內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博古架,每個架子都配合其放置的古玩珍寶分層隔斷。
一眼望去,除卻最常見的瓷器還有青銅器、金銀器、玉器、字畫、碑帖等等數不勝數,讓人眼花繚亂。
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這些古董的價值,無論它們外形或古拙或華麗,只有身處此中才懂它們身上銘刻著歷史的變遷與名人墨客筆下數不盡的風流往事。
正前方的架子上陳列著鵝頸瓶,是顏色很淡卻很有韻味的天青色。
小滿見她長久凝視:“小姐,您真是好眼力,這是宋代汝窯,燒製的技法早已失傳。放眼整個長沙,不,放眼整個古董行業能這麼大大方方擺出來的都未必有一手之數。”
不足五件的宋代古董?
越明珠不是這方面的行家,認不出是哪朝哪代,更不會知道這北宋汝窯在未來能拍賣出上億天價,連一塊碎片都價值不菲。
她只是突然想起前天練字時不小心摔碎了筆洗,那上面的碎紋就跟眼前這個“未必有一手之數”的瓷器十分相似。
心情意外變的微妙起來。
“您要選這個嗎?我給您收起來?”
“不用。”
她搖搖頭,“就是隨便看看。”
不知道還好說,知道了難免用起來束手束腳。就算當個古董擺件放起來裝飾,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實在是張家太多了。
沿著博古架往前走,她覺得耐人尋味的是,這麼多歷史悠久的古董說送就送,齊鐵嘴只靠算命就能攢下這麼多真貨嗎?
況且。
她腳步一停,目光落在東邊角落裡兩個背對著自己和一位長衫老先生竊竊私語的兩個外國人身上。
沒有比在古董店看見外國人更令人警覺的事了。
“他們也來買古董?”
“是。”小滿抬頭看了看,壓低了聲線:“在長沙古董行,洋人算是常客。不過邊上幫忙掌眼的不是自傢伙計,他們帶人來是怕被撅了,‘撅’就是被騙的意思。”
說著有點忿忿不平:“也不看看是誰的店,咱家爺可從來不幹那以假充真的事。”
沒在意他後半句抱怨,越明珠想了想,“像他這樣幫外國人看古董的中間人很多嗎?”
“這一行裡那種幫買家掌眼的人,我們叫“拉縴的”。萬一幫著撿了漏還能漲佣金,只要可以賺錢別管什麼外國人中國人,這年頭就算是條狗他們也能做生意。”
話糙理不糙。
越明珠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小姐,您有挑中的嗎?還是咱們再看看?”
“不用,我想回去了。”
沒看見小滿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心事重重往回走。
齊鐵嘴見她空手而歸,氣不打一處來,往後瞪慢她半步的小滿,小滿無辜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齊鐵嘴無可奈何。
這個夥計平時瞧著還挺機靈,這才特意點名讓他去接待,別管人家小姐有沒有看中,你直接挑個最珍貴的送來不就完了。
雖說他店裡的古董珍玩比不得張家堆積成山的奇珍異寶,但張啟山向來出手闊綽,討好了他妹妹,還能少得了他們好處?
簡直笨死了。
可眼下人都已經回來了,只好擺擺手,讓這個不爭氣的下去。
不等他們開口詢問,越明珠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我在那邊碰見兩個法國人,他們也來算命嗎?”
法國人?
齊鐵嘴正在給她挪火盆,聽到後抬頭解釋說:“那兩個洋人?我不給洋人算卦,只偶爾有商會介紹他們來買點古董。”
果然。
越明珠以前看《文化苦旅》,依稀記得上面說民國時期有不少打著考古旗號的外國人跑來中國收購文物,能用蠅頭小利哄騙走的就全騙走,騙不走的就偷走,偷不走的就原地銷燬。
最後還厚顏無恥的宣稱什麼文物保護。
讀這本書的時候她年齡還小,具體有多少文物流失海外也記不太清楚。
但不管什麼文物,八國強盜火燒圓明園瘋狂洗劫京城,還有那個光聽名字就可笑的大英博物館,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中國人都不會忘。
這些該死的外國強盜。
張啟山見她情緒低落,“不喜歡外國人?”
“不是不喜歡。”這是越明珠第一次如此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