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滿天飛的那段時日,她收到不少陌生來信。因為《大公報》上刊登了她在詠絮女中就學的資訊,所以這些信全部都寄到了學校由門衛分揀再代為轉交,為此她還送了門衛叔叔不少從周邊帶回來的特產以示謝意。
那些信的地址有的近有的遠,寄送也有快有慢,一直到入冬她還陸陸續續收到一兩封。
每封她都有認真看。
有誇得她天花亂墜的,也有求真務實向她提出建議的,當然還有酸溜溜滿是嫉恨的,全都被她一一收好找了箱子存放起來。
之後每週還是定期發表一篇文章在校報刊登,刷刷存在感。
節假日也會抽時間和曲冰她們泛舟遊湖,看看話劇什麼的,過的很普通也很愉快。她們還趁天不那麼冷的時候去嶽麓山的愛晚亭寫生,後來就連稍遠一些的寧鄉、安化、沅江也去了,越明珠在她們的推薦下也嘗過砂仁糕、黑茶,就是沅江去的季節不太對,可惜沒能吃到新鮮的蘆筍。
有段時間學校還流行起了珍珠髮卡,一開始她沒怎麼在意,能把孩子送到詠絮上學的都是頗有家底的大戶人家,別說是珍珠髮卡,就算戴個寶石胸針也不足為奇。
直到後來入冬天氣轉涼,她換上了一頂兔毛的貝雷帽,發現學校有不少人也紛紛跟著換了同款,她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成了學校時尚的風向標。
幸好她帽子多,款式也多,就算大家戴的都一樣,陳皮也總能在放假日的一堆女學生中準確無誤的找出她。
唯一困擾她的是天氣越來越冷,上學的路也越來越黑。
曲冰她們也說今年的長沙格外冷,慶幸救濟會早早就有了安排,不然這會兒路邊恐怕已有凍死骨了。
日子這麼一天天的過去,教會準備的聖誕節活動舉辦完沒多久,張啟山回來了。
越明珠記的很清楚,那天長沙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因為他最後寄回的信上沒說具體回來的日期,所以張家上下沒人知道他哪天回來。越明珠也沒請假還是正常上下學,那天下午下了場小雪,地上溼漉漉的,天氣很冷,天也黑的快,她抱著手籠又累又困快要在車上眯著了,遠遠瞧見門口站了一個人。
大腦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金大腿回來了?
車子剛開進大門速度才慢下來,她迫不及待地開門跳了下去。
“小姐!”
張日山坐在副駕駛座根本攔不住。
天色黑沉沉的,半輪月亮隱匿在烏雲後頭,張啟山就著那麼一點朦朧的霜色在大門口一側站著,離路燈有點遠,整個人融入了夜色看不清面容。
越明珠落地差點摔了,緊跟著跳下車的張日山心一提,見她自己站穩才悄悄鬆了口氣。
他匆匆關上車門,讓司機繼續往裡開,自己留下。
原本還想說點什麼,對方慢慢走來,泛著冷冽與鋒芒的黑眸叫人望而生畏,他條件反射地把話嚥了回去,安分退守一旁,“佛爺。”
張啟山的目光在越明珠身上稍作停留,打量了她片刻,確認無礙,這才向張日山微微頷首。
“恩。”
然而僅僅只是得到這一聲回應,張日山已經忍不住抿起了唇,彷彿受到了什麼褒獎。
不是錯覺。
越明珠在張啟山視線移開的那刻,微微皺眉。
和她在車上的感覺一樣,現在她更確定金大腿這趟回來是真的有點變了。
張日山應該也不是一無所覺,只是他不在意這點變化。
“表哥?”她沒有遲疑。
主動上前試探性地去握他垂著的手,先前在車上戴了手籠,下車又摘了手套,這會兒手很暖和。
張啟山垂下眼睛,眉弓生的高挺加上光線暗淡,他連垂眼看人時的表情也變得寡淡冷漠起來。
其實早在他決定要送自己上學又告訴她要去軍校的那天,越明珠就預感張啟山從軍校回來會出現一些蛻變,就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快的連一期都還未到,他就整個人變得有點陌生了。
但他沒有避開,任她兩隻手握著。
越明珠露出一個帶了點靦腆的笑容,“歡迎回家。”
有那麼一剎那她好像從張啟山冷峻的面龐上見到了冰消雪釋、春和景明的回暖。
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復了平靜。
甚至是過於平靜。
他淡淡:“恩。”
接著就自然而然地抽出手,輕拍了拍她肩膀,“下次不要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