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笙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坐起來,懷中還緊緊抱著長悅。側首一看,身旁的陸文博正試圖扶起倒在地上的陸蔓思。
卉笙慢慢站起身。
然後,她看見九方蒼,出現在了十合殿前的石階盡頭。卉笙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有多少人還活著。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大家終將走向虛無,孰先孰後罷了。
卉笙將懷中的長悅交給陸蔓思,遂轉身望向石階之上,提劍而來的九方蒼。
卉笙只覺得恍惚若夢。這是她深愛之人,是為了她兩次都不顧性命之人,是她夢中千百回思念之人,是笑著讓她以身相許之人,是用懷抱溫暖他之人,是承諾過生死相隨之人,是說出“你就是我的天下蒼生”之人。
九方蒼越來越近,那雙深邃煥光的紫色眼眸,變得越來越清晰。那是卉笙最愛,最沉迷,最迷戀的眼眸,在那雙眼眸中,她總是能看見自己的倒影。這些年,只要能看見著雙眼眸,只要能感受到涵櫟,她就能安心。
而此刻,這雙眼眸中,除了殺意,並未任何愛意了。涵櫟曾說,不論發生何事,只要戰在原地,等著他一步步來找她就好。所以這一次,卉笙確實站在了原地,涵櫟也一步步走來了,只不過是走來殺她的。
卉笙上前了一步,將陸蔓思和陸文博護在了身後,將長悅護在了身後。她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但她還是不禁這麼做了。
她忽然想起影汐所言,宿命是可以打破的,只要你信,你就能。又想到星耀的囑託,倘若星耀無法阻止九方蒼,那便只能靠她去阻止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笑了。連星耀都無法辦到之事,她又憑何能辦到?
回首這一路,真像個笑話。也許從二人第一次相遇開始,命運便交織在了一起。是誰先愛上的誰,卉笙已經不記得了。當她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已經在自己身側,陪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了。她多麼慶幸啊,在失去了歸處的那一日,涵櫟伸出了手,告訴她,你還有我。初來水晶宮,未知的恐懼包裹著她,是涵櫟守在她身側,陪著她慢慢成為這裡的一員。她執拗地要去當尊使,是涵櫟一步步助她踏入了沐陽殿。她因戎界之事憂愁不已,是涵櫟陪著她,調侃中解憂。是涵櫟為了她不顧性命擋劍,是涵櫟為了她活下去,不惜一切。是涵櫟對她的愛,打破了帝后設下的封印。此生一路跌宕,嚐盡人間百味,而涵櫟就是她的來處,她的歸處,她的宿命,她的生命。
但也是她,一步步將涵櫟引上了這條宿命之路,一步步喚醒了九方蒼。她回首過去,不知道究竟是哪裡錯了。是她不應該聽影汐的離開涵櫟?還是她就應該聽從帝后之令早早地離他而去?是她不應該喚醒涵櫟的記憶?是她就應該讓涵櫟留在夷界,永遠當顧韓舒?是涵櫟說要娶她時不應該答應?是當初來到水晶宮就不應該再走近涵櫟?是不應該來水晶宮?是她不應該愛上涵櫟?是她不應該讓涵櫟愛上她?還是說,他們就不該相遇?
忽而,卉笙想起了二人第一次相遇。涵櫟就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的面前,她的生命裡。
他問她,請問綠絨鎮怎麼走?她騙了他。
她問,你要去綠絨鎮作甚?他騙了她。
也許從那時起,二人的命運便糾纏在了一起。
喂,阿櫟,倘若,我們初見之時,都沒有騙對方,我們是否就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了?倘若那時,我告訴你綠絨鎮在哪兒,你也告訴我你是來找我的,那麼,我便會隨著你來水晶宮探望孃親,然後我們各自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之中,從此再無瓜葛。這樣,爺爺他們不會死,綠絨鎮不會毀,四界不會滅,五界安寧,蒼生幸!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沒有如果。你還是就這樣走到了我的面前,端起了衍無劍。星耀說,讓我殺了你。嗯,也只能這麼辦了。雖然五界毀得差不多了,殺不殺你似乎都不會有太大意義。但總還是有活著的人,有陸蔓思,陸文博,還有長悅。只要有人活著,就有希望。所以我還是喚出了長恨流波。
我知道,我一定看上去很可笑,握著長恨流波的手一定在發抖,但其實你知道嗎,這一刻我反而很平靜。倘若這就是你與我最後的結局,死在你手裡,好像也不算太差,至少我能死在離你最近的地方,再一次聽見你的心跳。你曾說過,只要你的心還在跳,就是你還在愛我。
喂,阿櫟,那能否讓我聽聽,你的心,是否還在跳呢?
我看著衍無劍被舉起,刺向了我。我沒有抵擋,因為抵擋也是無意,這五界之中,哪有人真能抵擋住九方蒼。但是我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