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尋到了地方,四人便不急著踏入石壽村地界,而是尋了處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地方,輪流坐下調息烘乾衣物。等到忙完這些,日頭已漸漸西沉。
石壽村顯然已存在了很久,村頭有一口池塘,池塘之畔是幾座泥瓦小屋,木質的門窗緊緊閉著,看起來已老朽,灰塵落了不少在上頭,襯得門上的門環越發光亮。
此時紅日已到了天盡頭,火燒雲正肆意燃燒著,但是這一點天光在四人看來,顯然已略顯不足。
他們沿著那些屋舍走了許久,四下靜悄悄的,不聞半點人聲,唯有風吹落葉,“颯颯”作響。
就在那最後一點天光也隱入夜色中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個屋舍。只見其與他們沿途來的泥瓦房屋不同,它通體灰黑,看起來是以石塊造成,又刷上了黑漆。抓著那最後一點天光,他們還看到這一幢房屋是紅木大門,屋頂上排列著綠色琉璃虎頭瓦。
喬江亭吹亮了火摺子,眾人這才看清那紅門大門上隨風飄蕩的紙片是已被風雨沖刷得破亂不堪的符咒,再仔細看時,只見那紅門大門上被人拿刀劍之類的東西畫了個八卦之形,落滿了灰塵,幾乎看不出具體畫的又是哪種卦象了。
“看來這裡關門已久,”喬江亭道,“門口弄了這些東西,這客棧看來有古怪。”
“不止,大家都去過不少地方,可有見過哪裡的客棧是用紅木作門,又鋪了綠瓦的?”雲霄霄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根松木枝,正湊到火摺子前點燃了,準備充作火把,她嫌棄地道,“夜間燈籠一點,看起來就跟見到了鬼火似的,還有哪個客人敢投宿?”
“別人不敢說,你是肯定要投宿的。”喬婉娩忍不住笑道,“荒村野店,哪裡有鬼故事,哪裡就有云霄霄,這話我好像聽誰說過幾十回來著?”
“自然是有個怕鬼的人說的。”雲霄霄手持火把朝紅木大門上一揮,很是自然地站在了最前頭,笑道,“你們退後,讓我第一個來闖一闖這鬼屋。”
說罷,她反手一揚,手中的長劍頂在門上,那門並未鎖上只是虛掩著,但聽“嘩啦”一聲,一股灰塵撲面而來,露出了黑漆漆的堂屋。
“你們說,會不會有鬼跑出來?”雲霄霄眨了眨眼道。
喬婉娩笑道:“有沒有鬼不知道,你想裝神弄鬼的心思還是先歇了吧……什麼聲音?”
只見火光之下,張張木質渾厚的桌椅仍舊擺在廳堂之中,桌椅的影子隨著火把的移動在地上顯得影影綽綽,依稀可以瞥見曾經的熱鬧景象。
就在這時,有一道沉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眾人循聲抬頭,就見客棧頂上懸著數十條三四寸長的竹板,正隨著開門的夜風輕輕相擊。許是因為年月已久,那掛著的繩索已經朽爛不堪,忽而只見一片竹板掉落下來。
李蓮花伸手一抄,火光之下,竹板上的字跡清晰可見,正是“鬼”字。字型很粗,沒有筆鋒,顏色烏黑,看起來卻不像是墨跡……難道是血書?
夜風漸起,帶來了野外的聲響。李蓮花回過身去,只見客棧大門洞開,涼風從屋外吹進,在那滿是積塵的桌椅上揚起一股塵霧,竹板相擊聲越發劇烈,“啪嗒”一聲,又一竹板掉落在地,上面赫然是不同筆畫書就的“鬼”字。
只聽“砰”的一聲,那紅木大門已然關上,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大風,將那火把吹滅。藉著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抹光亮,李蓮花看到那竹板紛紛掉落下來,“啪嗒”數聲,灑落了滿地的“鬼”字……
來不及思索,他已將喬婉娩護在了懷中,同時抬腳踢飛了一旁的桌子。只聽“咯啦”數聲,似有什麼折裂,然而他屏息聽了一會兒,卻再未聽到更多,反而是喬婉娩的呼吸聲在耳中越發清晰。
喬江亭很快又亮起了火摺子,李蓮花才發現他方才那一腳竟將一張桌子生生地嵌入了樑柱中,此時見喬江亭和雲霄霄驚駭的目光投來,不由摸了摸鼻子,道:“那個……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裡偷窺……所以……”
他難得地吞吞吐吐起來,實際自己也明白方才根本沒有任何響動,可他就是沒來由地感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這種直覺極少會出現,每次都能助他死裡逃生。
可是,喬江亭和雲霄霄對著那根樑柱周圍看了半晌,根本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腳印足跡……難道他的直覺出了錯誤,不過是虛驚一場?
雲霄霄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喬婉娩輕輕噓了一聲。
只聽諾大的客棧中,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緩慢地移動,移動的聲音很是輕微,混在夜風裡幾乎分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