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院中。
雲彼丘在一個多月前便徹底閉門不出,甚至不見紀漢佛、白江鶉、石水等人,只有他身邊的書童每日將飯食放在門口,又將便溺之物取走。
石水冷眼看了多日,終於一日見屋外飯食許久未動,她屢次敲門也不見有人回應,她不由一劍揮出,破門而入。
屋內滿是書籍,東一堆西一堆地依照某種陣法擺放著。書陣之後是一道屏風,繡著百鳥朝鳳,極是精美,卻同那滿地故紙堆一起,不知何時已蒙上了塵土。
繞過屏風,是一張也褪去了華彩的木板床,不見褥子和草蓆,光溜溜的木板上胡亂地堆著一床薄被,竟連一個枕頭也沒有。
石水忽而覺得這屋裡風有些太大,環視一週,四下的窗子分明都已關緊,她這才發現屋內不知何時生出了許多的裂縫,寒風四通八達地湧了進來。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百川院建在半山腰,難免比山下寒涼些,在過去的隆冬夜裡,這些裂縫吹進的寒風,已足以將人吹出寒症來。
石水在屋裡待了一會兒,越發覺得這屋裡已是許久不住人,她只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雲彼丘,是如何憑空消失這許久?
難道他一得知門主還活著,便畏罪潛逃了?
紀漢佛和白江鶉很快就得到了訊息,可是無論二人如何不可置信,滿屋的塵土都顯示這裡至少已有一個月無人居住。紀漢佛立時著手調查,他將雲彼丘身邊的書童帶來一一詢問,這才得知,自從那時雲彼丘閉門謝絕任何人以後,其實就已暗中潛逃。
非但如此,白江鶉還發現,雲彼丘曾用一種特殊藥水寫字,再將信件夾在百川院的日常信件之中,由白江鶉加蓋印信派遣信使寄出。而那些信件在信使派送的中途,上頭的藥水失效,原先的字跡消失,顯露出另一份字跡來。而本來派送的地方也由此換了方向,轉送到另一去處,最後出現在了萬聖道的暗格中。
白江鶉只覺得毛骨悚然,自己竟然無知無覺地在這些信件上頭加蓋了印信,他自以為推心置腹的兄弟,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藉由他手,轉送了不少訊息出去。
這些訊息,匯成了東海一戰的慘勝。
四顧門打敗了金鴛盟,卻死傷慘重,最終風流雲散。
石水的青雀鞭一下抽掉了半張桌子,恨恨地道:“若不是雲霄霄送來這些,你們是不是還要繼續縱容他,繼續給妖女傳訊息?”
鐵證如山,紀漢佛和白江鶉無言以對。
此時已是黃昏,夕陽如血,百川院的庭院中青松巍巍,草葉深深,不見繁花。
石水三人奔至庭院中,忽聽一道咳嗽聲自屋中傳來。
他們轉過頭去,都是訝然地張大了嘴,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見一人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兩鬢霜白,容顏憔悴,依稀可見俊美儀容,此時卻佝僂著身子不住咳喘,正是如今年方二十七的雲彼丘。
“你怎麼了?”白江鶉終究最為心軟,不過一月未見,這人竟憔悴至此,雖說一年多前被石水重傷一直未好,但云彼丘的武功底子並不差,怎會在短短的時間裡衰老至此?
石水冷哼一聲:“怕是剛從妖女那兒回來吧。不知道這次,又害了誰去?”
紀漢佛森然看著他:“是這樣的嗎?”
雲彼丘又咳了幾聲,並不回答他們,反而從屋裡尋出一塊抹布,打掃起屋子。
白江鶉不解道:“彼丘,你在做什麼?怎麼不說話?”
雲彼丘將一疊書抹乾淨,這才又咳了數聲,道:“門主要來了,他一向愛乾淨,我得將這裡好好收拾一下。”
石水將從雲霄霄那裡得來的信函一揚,道:“這些可是你親筆?”
“不錯。”他一邊收拾著滿屋書卷,一邊竟將信上所說一一念出,他的記性極好,這些信件時隔兩年,更兼文辭講究,他竟能一字不差誦出。
東海大戰之前,為了博角麗譙歡心,這位四顧門深受門主李相夷信賴的“美諸葛”,將所有的部署一一詳細交出,甚至還為其出謀劃策,最終使得李相夷一人孤身赴戰,墜入茫茫大海。
而角麗譙與萬聖道更是憑藉他提供的資訊,在四顧門解散後,趁亂吞併了四顧門八成的產業。
三人已被氣得發抖。
四顧門這樣的煌煌基業,若無家賊,單憑外人,又豈是那麼容易能殺死的?
白江鶉嘆了口氣,又呸了兩聲:“彼丘,你又是何苦?你做了這麼多,那妖女可曾正眼瞧過你?”
誰知雲彼丘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