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孤刀是被李相夷獨自帶回雲隱山的。
漆木山見到這個大逆不道的徒弟時是如何又氣又痛,芩婆更是如何聲淚俱下地教訓他,而單孤刀又是如何滿腔委屈地與師父師孃控訴著他的不甘不願,更是如何幾乎發狂般地陳述著那武林天下的宏圖大業,李相夷又是如何與單孤刀剖析他的心路,結果只換來單孤刀的冷笑一聲……
雲隱山師門彷彿天崩地裂的動靜,卻與喬婉娩無關。
她只在山下又攔住了封磬諸人。
青霜劍對準了滿地翻滾的狼狽眾人,喬婉娩淡淡道:“放心,你們的主上死不了。”
畢竟是一手教養出來的徒弟,漆木山與芩婆再是氣急,終究也只是廢去了他的功夫,將其閉於後山思過。
出乎意料的是,單孤刀竟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雲隱山後山新闢出來的崖洞內,放置著石桌石床,甚至還有煮茶的小几,單孤刀閉目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袋下,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彷彿站在他面前的李相夷根本不存在一般。
李相夷將一籃子的酒菜放在桌上,道:“你是不是覺得封磬他們會來救你?”
單孤刀毫不理睬,仍在哼唱著小曲,似乎根本沒聽到有人在和他說話。李相夷微微一笑,道:“你還是安心在這裡思過反省,至少二十年內,都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我可以保證。”他又補了這麼一句。
單孤刀終於睜開眼來,眼中似乎要迸出火來。
“你又對他們做了什麼!”
“你把他們殺了?”單孤刀想要一躍而起,抓住李相夷的領口大聲責問,可惜他只是抬了下手,便覺得痠軟得很,更不要提去抓住李相夷了。
他瞪著李相夷,覺得眼前越發刺眼起來,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撲滅這所有的明媚燦爛。
只聽李相夷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沒有殺他們。”
單孤刀大聲笑了起來,喊道:“我就知道,我遲早要離了這裡,遲早是要光復南胤大業,得了這天下,而你,李相夷,你今日放過了我,來日,必定要像一條狗一樣,跪下來向我搖尾乞憐,哈哈哈哈哈……”
李相夷靜靜地看著他,看他躺在床上,手腳卻不斷揮舞著,目中充滿了憐憫。
“我或許應該要告訴你一件事。”
單孤刀的眼中已經激動地笑出了眼淚,此時看向李相夷的眼中已不再清明,他大聲地說道:“怎麼,你怕了?來,來求我,我或許會不把你掛到城牆上風吹雨淋,給你個痛快!快來求我……”
李相夷看他幾乎已陷入癲狂,不由閉了閉眼,到底還是緩緩說了出來:“單孤刀,其實,我才是萱公主的後人,而封磬他們不過是將你錯認成了我早夭的哥哥。”
“哈哈哈哈,李相夷,如今你也會說瞎話了。”單孤刀根本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猛地從懷中翻出一枚玉佩,拼盡全力杵到李相夷的眼前,“看,這是南胤王室的信物,它是我的!”
卻見李相夷從袖中也摸出一枚玉佩來,正與單孤刀手中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不過上面鐫刻的小字不是“萱”而是“項”。
這是齊知原交給他的。
那一代的南胤王子公主人人都有這麼一枚玉佩,後來就成了每一支後人代代相傳的信物,作為相認的憑據之一。
不出意外,角麗譙的手中也有一枚。
“南胤後裔不止一人。”他見單孤刀目不轉睛地看向他手中,繼續一字一字地道,“那天樸鋤山上,幾乎死在你刀下的齊知原,也是南胤王族的後人。你不覺得,他與我長得有幾分相似麼?”
“封磬已經去重新尋訪當年的線索了。”他很是耐心地道,“相信他們很快就能發現紕漏所在。”
單孤刀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撲了過去,想要用牙齒將這些通通撕咬乾淨。
可惜,他連李相夷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沾到。
“你就在這裡好好思過贖罪吧,過幾天,師孃會來看你。”
李相夷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單孤刀在崖洞裡咆哮著:“李相夷,你休想!沒了封磬,我兒子也會來救我,我遲早會讓你跪在我的腳下!李相夷,你休想……”
“兒子?”他回頭看了眼狀若癲狂的單孤刀,並未放在心上,反而覺得單孤刀只怕是真的瘋了,還是速速和師父師孃說一聲為好。
山間林木隨風而響,遠方雲霧翻湧。
他的心下忽而思念得緊——不知阿娩此刻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