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如一層陳舊的紗幔,輕悠悠地覆在桃源村四周的山巒上,給這僻遠之地添了幾分朦朧又陰森的色調。幼師王兆娜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心情卻似墜入泥沼,沉重又煩悶。課堂上,她正教孩子們基礎交通規則,聲音清脆得如同山間跳躍的百靈鳥:“小朋友們,跟著老師念哦,紅燈停——綠燈行——”孩子們稚嫩的聲音紛紛響應,恰似一群歡快的雛雀。唯有小女孩蘇瑤,嘟囔出一句怪異的“紅燈等綠燈倒”。
王兆娜詫異不已,俯身湊近蘇瑤,臉上掛著溫和的笑,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蘇瑤呀,怎麼跟大家不一樣呀,誰教你這麼說的呀?”蘇瑤畏畏縮縮地縮著肩膀,手指絞著辮梢,眼眶泛紅,囁嚅道:“媽媽說的。”那怯生生的模樣,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王兆娜暗忖此事不簡單,當下決定下班後去蘇瑤家家訪。
王兆娜開著那輛有些年頭的小轎車,沿著蜿蜒曲折的土路顛簸前行。車窗外,夜色濃稠如墨,路旁的樹林影影綽綽,好似一群沉默的巨獸,偶爾風過,枝葉沙沙作響,仿若它們在暗夜中低語。王兆娜手握方向盤,手心沁出冷汗,心中莫名泛起絲絲寒意。
終於,車子嘎吱一聲,停在了蘇瑤家那座孤零零立在村尾的老宅前。老宅牆面剝落,青苔肆意蔓延,宛如歲月生出的瘡痂;大門半敞,昏黃燈光從門縫擠出,恰似一隻昏昏欲睡的眼眸。王兆娜深吸一口氣,抬手叩門。
“吱呀”一聲,門緩緩拉開,蘇瑤的媽媽林嫂出現在眼前。她身形憔悴,像是被生活榨乾了汁水的枯藤,頭髮蓬亂,幾縷碎髮黏在汗津津的臉頰,眼神疲憊又戒備,猶如護雛的老鳥。“是王老師吧,快進來。”林嫂聲音沙啞,好似砂紙磨過木板。
王兆娜踏入屋內,一股陳腐味兒撲面而來,屋內光線昏暗,僅有的燈泡晃晃悠悠,活像個醉漢。破桌椅歪在角落,好似摔倒後再也爬不起來的傷兵;雜物堆積,滿目狼藉。王兆娜努力穩住心神,臉上堆起笑說道:“林嫂,今天上課蘇瑤唸錯了交通規則,說是您教的,我來問問,是不是有啥誤會?”
林嫂沉默片刻,乾裂的嘴唇微微哆嗦,轉身指向牆角一臺破舊飲水機。那飲水機破舊泛黃,滿是磕碰的痕跡,宛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上面貼著張皺巴巴的紙條,寫著:“紅燈等,綠燈倒,莫飲生冷!” 恰在這時,紅燈轉綠,林嫂疾步上前,迅速拿杯接水,口中唸唸有詞:“綠燈亮,才能倒,生水喝了準生病。”
王兆娜剛要開口,門被“哐當”撞開,蘇瑤爸趙大哥一身邋遢工裝,滿身酒氣地晃進來。見他直奔飲水機,蘇瑤急得小臉漲紅,跑過去抱住爸爸大腿:“爸爸,紅燈呢,別闖紅燈!”趙大哥醉眼朦朧,大手一揮,把蘇瑤甩到一旁,咕噥著就去接生水喝。
林嫂瞬間火冒三丈,眼眶似要噴出火來,幾步衝過去搶奪盃子,吼道:“你個死鬼!家裡啥情況不知道?喝出病,這日子還過不過了!”王兆娜趕忙上前拉住林嫂,勸解道:“林嫂,消消氣,偶爾一次也沒啥大不了,彆氣壞了身子。”林嫂眼淚在眶裡打轉,哭訴著:“王老師啊,這飲水機是撿來的,桶裡就是自家井水,不燒開,咱可不敢冒險,窮人家生不起病啊。”
夜漸深,王兆娜婉拒留宿,起身告辭。剛出門,一陣陰寒刺骨的風如冰刀般割來,她打了個哆嗦。來到車邊,卻發現車子怎麼也打不著火,手機也沒了訊號。無奈之下,她只好折返屋內。
再進屋時,屋內寒意更甚,燈光閃爍不停,好似隨時會被黑暗吞噬。王兆娜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她心跳陡然加快,緩緩朝裡屋挪去,每一步都好似踩在自己的心尖上。藉著微光,竟瞧見蘇瑤一家直挺挺站在屋角,面無血色,眼神空洞,機械重複著“紅燈等,綠燈倒”。
王兆娜驚得瞳孔驟縮,雙手捂住嘴,才沒叫出聲。轉身欲逃,門卻“砰”地關上,好似被惡靈狠狠拍上。背後陰森低語傳來,仿若從地獄深淵飄出:“為什麼不聽話……喝了生水……要來陪我們……”王兆娜癱倒在地,眼角瞥見飲水機紙條滲血,紅燈狂閃,屋子被染得一片血紅。
恐懼攥緊王兆娜的心,她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回憶起曾聽聞的驅邪法子。突然,她想起外婆說過,硃砂能辟邪。慌亂中,她摸到口袋裡一支紅筆,擰開筆帽,把裡頭的硃砂墨水往四周甩去,聲嘶力竭喊道:“別過來!”
蘇瑤一家像是被定住,短暫停滯。王兆娜趁機撲向門,瘋狂掰鎖。汗水溼透後背,就在絕望將她淹沒時,鎖“咔噠”一聲開了。她衝出門外,卻見大霧瀰漫,濃稠厚重,幾步之外便看不清。
王兆娜在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