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葉羽是真不想起床上朝。
他是真的很怕冷,這是從前世就帶過來的習慣。
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嚴謹的科學家,可一旦氣溫下降,就容易手抖到連鑷子都握不好。
好在他身邊有一位始終記得他這習慣的賢內助,讓他不至於背上“昏君”的惡名,不至於連七天一次的早朝都遲到……
“夫君啊,平常您睡懶覺就算了,今天可是早朝的日子,您總要在金鑾殿上露個面,讓大家都看看當今皇上有多麼意氣風發,威風勇猛……”
軍事堡壘之內有暖氣,是恆溫的,但是在入冬之後,幾乎每一次都是照雪將葉羽從被窩裡拽出來,服侍他洗漱更衣,換上繁複的龍袍,再把他送到堡壘之外。
葉羽覺得這“冬天睡懶覺”定然是某種玄學,連恆溫的現代科技都無法解釋的玄學。
而作為葉羽的後宮之中唯一不用為國事擔憂,不用在某一方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用出謀劃策憂國憂民,甚至不用訓練宮女和侍衛的妻子,照雪每天要做的就是把這間堡壘內部打掃得井井有條,順帶帶孩子。
葉羽不讓她進入的控制室和武器庫她真的這麼多年一次都沒有進去過,每天做出來的飯菜都一如既往地花樣繁多且味道可口。
不僅如此,她還記得葉羽和其他眾位妻子的飲食習慣,雅兒不吃韭菜,馮書雁口味清淡,初晴不喜歡吃魚……
做魚必然會仔細將鱗片魚骨仔細剃去,螃蟹會用鉗子提前開啟外殼,就連野獸山珍原料都有對應的處理方法,簡直是一本活食譜。
在家務方面更是誇張,無論是什麼樣的汙漬,經由她的手之後都會盡數清除恢復如初,一套衣服在她手裡永遠會和新的一樣。
安守本分,恪守婦道,說來楚華裳還曾經打趣地問過照雪,假如哪一天葉羽願意讓宮女進來這座城堡之中,照雪沒了工作可以做,會不會安分一些,整日坐在宮裡,過皇妃娘娘的生活……
“真到了那時候照雪也不愁沒活兒幹,大不了我去種地,種好了給各位姐妹送過去,讓大家都還能吃上我的手藝!”
怎麼說呢?照雪就是這樣,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陰謀心機,雖是從宮裡出來的,但是心思卻是柔軟且單純,絲毫沒有“我是見過大世面的”那種驕矜和眼高於頂。
她在烹飪和家務活兒上的本事當然也不是天生的,而是來自後天的不斷學習。
照雪生在滄州,天子腳下,皇城所在,但卻只是窮苦大眾中的芸芸眾生之一。
那年大旱,父母交不起賦稅,不得已只好將年僅十一歲的女兒賣到宮中,換了些銀錢。
在進入皇宮的那一刻,照雪便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名字,成為被鎖在皇宮之中的奴隸。
與待遇低下比起來,更難以接受的是,宮女一旦被選入宮,便就此失去了自由,不僅終身困於皇宮之中,不能與父母相見,就連結婚生子也是一種奢想。
在皇宮之中,宮人得了病,或是年老了,要和有罪的人一樣,發配到這裡,靠自己的生命力延續時日,或者等死。
生前待遇如此,即使死後也沒有葬所,通常是在火燒後屍灰填入枯井。
她們就是消耗品啊,是被用完就扔的消耗品,被虐待也不會有人替她們發聲,即使受到非人的待遇也只有默默忍受這一條路可以走。
即便如此照雪也沒有怨恨過她的親生父母,她一直堅信人各有命。
況且做了宮女也未必就是受苦對不對?
在大楚律法裡,宮女的職責各不相同,有的負責照顧皇室成員的生活起居,有的負責管理皇宮的賬務,還有的負責宮中的清潔和雜役。
根據職司分屬各個部門,宮女們便根據各自的職司,在各個部門女官的管理下完成日常工作。
宮女們的日常工作其實並不繁重,但身處大內皇宮,管理卻是極為嚴重,限制同樣很多。
照雪是幸運的,因為那天,在大雪紛飛的季節裡,有個同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蹲在她面前,看她凍紅了小手剝毛豆。
還把自己身上的毛皮大氅披在她身上,嚇得照雪連連擺手。
“不行的!被女官看見,我要受罰的……”
“可是你的手都凍紅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疼地說道。
“那也不行!一旦被女官看見我披著這大氅,必然會認為是我從哪兒偷來的,到那時她就會用板子打我的手心,不給我飯吃,讓我幹最苦最累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