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出司正監的顧行之一路來到養心殿。
雖然如今身穿正紅宮袍,一路走過去,所有人都向他畢恭畢敬的行禮,但顧行之心情卻不如最初走向司正監時那般喜悅開心。
大概還是因為那番交談下來,讓他情緒有些許沉重吧......
“要不說太祖太宗把這天下打了下來呢。”
顧行之抬頭望天,喃喃道:
“這人格魅力屬實可以啊,兩位都走了這麼些年了,竟然還能讓人念念不忘......”
心想著,顧行之腳下也已然來到了養心殿前。
或許是元鳳帝的聖旨早已曉諭各宮,所以當養心殿門前當差的小太監,看著一襲正紅宮袍的顧行之走過來時,沒有任何意外。
先後都跪地行禮,模樣諂媚極了。
但顧行之卻沒有過多理會他們,而是徑直朝著養心殿內走去。
今日的養心殿似乎一如往日,並沒有因為換了個“僕從”而有所改變。
整個大殿金碧輝煌,陽光照耀下顯的燈火通明,殿中央尚還有紫檀香,映起嫋嫋香菸,沁人心脾。
元鳳帝坐在御案之後,頭也不抬的批閱著奏摺。
聽聞腳步聲臨近,她這才平靜的說了一句:
“來了?”
“嗯。”
顧行之點了點頭,遲疑片刻後,望著四周竟然不知道該幹什麼。
“先替我研墨吧。”
元鳳帝淡淡的開口。
顧行之走到御案前,接過那硯臺,開始緩緩的磨動。
元鳳帝一邊批閱奏章,一邊問道:
“左叔走的時候都跟你說什麼了?”
顧行之放平了手中研磨的速度,答道:
“大概意思就是讓我多多幫襯你,說這皇宮雖大,但卻近乎沒有你信得過的人。”
元鳳帝微微沉默,片刻後,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喃喃道:
“其實當初父皇臨駕崩前,都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將皇位傳給我。
“因為哥哥長孫琴陽,他從小就展現過極佳的政治天賦。
“對內,有父皇親自教導他安民之法;對外,也有老臣名將教他統兵列陣。
“那時候,在大家眼裡,他文武雙全,是當之無愧的儲君,是能帶領大宣走向真正盛世的千古一帝!
“也正是因為是這麼個優秀的哥哥在,那時的我可以安心的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每天無所事事,只需要想著今天該如何纏著哥哥,讓他陪我一起玩......”
說到這兒時,元鳳帝的聲音明顯落寞了幾分,有些失神。
似乎在想,如果那一日,自己沒有纏著哥哥非要玩捉迷藏,或是自己沒有藏到水中,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可惜沒如果。
元鳳帝深吸一口氣,緩緩收回目光,美眸中閃過一抹堅定:
“他們都勸我,說這條路太過艱難,我一個女兒家根本不可能忍受下來。
“但我卻覺得,這江山本該就是哥哥來坐。
“小公主死了不要緊,因為以後還會有無數個小公主,她對這大宣無足輕重。
“但太子不能死,他是人人稱道的賢明儲君,關乎大宣國運!
“所以哪怕我前半生從未涉足過政治,為了哥哥,為了這蒸蒸日上的大宣,我也會甘之如飴,絕不退讓!”
這般心聲,此前她從未與人透露過。
無論是太宗皇帝還是左和楓,都沒有過......
因為他們都曾見過當年太子的優秀。
她怕。
她怕她辜負了“長孫琴陽”這個名字。
她怕後世史書記載,元鳳一朝不過是個中庸之君。
她更怕她即使拼命往前爬,可到頭來依舊追趕不上自己那個記憶中優秀的兄長。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過的好累。
如今面對這個新上任的“內務大總管”,也不知是她有感而發,還是打心眼裡信任這傢伙,竟然將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心聲都吐露了出來。
而顧行之雖然有所觸動,但他現在能做的,不是安慰,不是比較,更不是反駁。
他能做的,只有傾聽。
慢慢的。
元鳳帝,或者說太宗的小公主長孫琴玥,說累了,不知不覺放下了手中的筆桿,趴在桌上睡著了。
顧行之沒有去打擾她,而是親自走出殿外,從懸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