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保法揮手讓周圍的下人都離開,只留了沈管家和高暢。
萬玉柔不甘示弱,拉著尤饃饃和楊柳的手不讓她們走。後者面對大將軍哆哆嗦嗦,也仍舊選擇和少夫人站在一起。
幼稚。沈保法搖頭,真是沒長大的孩子,怪不得能跟沈天佑打到一塊兒去呢。
“行了,待著就待著吧。”
別抖了,他眼睛都要花了。
沈保法坐直身體:“我問你,饑荒的事情從何得知?”
“不知。未雨綢繆而已。”
沒想到萬玉柔敷衍的回答並沒有讓沈保法有任何表情變化。
這個問題問出口,或者說剛得到京裡傳出的訊息時,沈保法確實好奇過她是從何得知的。時間長了,他也想通了。無論是觀星還是占卜,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好往外說明的。說不定要引來殺身之禍的。
如今得了天佑媳婦這樣的回答,也算他意料之中。
“無論如何,我代表沈家軍,感謝你的未雨綢繆。”沈保法舉起茶杯敬她。
萬玉柔也不客氣,拿起茶杯喝一口,摸了把嘴,然後才說:“將軍不必如此。糧食的事情我從未插手,一直都是母親來做的。”
把敬的茶喝了才說,她也夠會佔便宜的。
“哦?!”
雖然沈寶法聽到的訊息也是如此說的,但他一直覺得不可能光是秦氏弄的。他媳婦柔柔弱弱的一個人,怎麼會能操縱到這些東西。
提到秦氏,大將軍表情的變化就明顯多了。
萬玉柔誠實道:“一開始是我主張的、但後來因為遭到了非議,我便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以承辦此事。”
“當然,對母親來說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但為母則剛,為妻則強,儘管辛苦難辦,母親仍願意為了丈夫兒子操勞奔波,十分辛苦也毫無怨言。”
“為妻則強……”
沈保法面色動容。從全國收集糧食運往邊關。對朝廷來說尚且是難事,對後宅婦人來說當然更是難上加難。
原來他的妻子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
“我知道了。”
“所以關於糧食的籌集和運輸,進展如何,父親可以直接在房中詢問母親。”
“我知道了。”沈保法又重複了一遍。
“那和榮國公府的大公子合作,讓他幫咱們跑商一年,又是誰的意思?”
聽到沈保法說“咱們”,萬玉柔挑了挑眉。
“是沈天佑說,大公子手上有鹽。”
“鹽”字一出,沈保法下意識向周圍掃視了一圈,見沒有人有異動才捏起了拳。
“我去榮國公府時,大公子非常自信地說他手上有糖,能當皇商的規模。”
好傢伙,有鹽,有糖。果然是不可或缺的商業夥伴。
沈保法不自覺將兒子的名字在嘴裡唸叨了兩回。臭小子打的什麼主意,後邊又還有什麼後招?
“父親可還有問的?”
沈保法還沒醒過神來,搖了搖頭。既然糧食都是秦氏在負責的,他也沒什麼話非要在半夜跟兒媳婦說的了。
萬玉柔笑著歪頭:“那兒媳可以問父親幾個問題嗎?”
沈保法雖然覺得她有些錙銖必較,但還是點頭了。禮尚往來嘛,他也確實應該回答兒媳幾個問題才算公平。
於是萬玉柔就問了。
“父親如何想當今的局勢?”
問題一出,院兒裡一片寂靜。連剛才魚兒在池塘裡撲騰的聲音都沒有了。
沈保法緩慢的,不可思議的,抬頭去看她。不敢想此時此刻她說這些話是何用意。
萬玉柔毫不畏懼地回看過去。
“不知大將軍怎麼看待現在的皇帝、太子、其他皇子,以及朝堂大臣的表現。”
她話音未落,一直牽著的楊柳就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
楊柳還太嫩了。一開始她都沒明白少夫人想說什麼,直到少夫人說得這麼清楚她才聽明白。
沈保法胸口劇烈起伏,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
“你呢?你怎麼想?”他的鷹眼一錯不錯地盯著萬玉柔。
“皇上迂腐無知,太子軟弱可欺,瑞王野心勃勃,璃王獨木難支……”
一陣風颳來颳去。明明快要入伏的天氣,吹的人骨頭縫裡都是冷的。
從身後的樹上掉下一名暗衛,匍匐在地無聲無息。
茶杯沒入沈保法的手中,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