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佑皺緊了眉頭,將茶壺放下,用袖子掃過桌子上流出水。
他站起身,很慢很慢地走向跪著的邢央。
他繞到他的身後,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邢央半個身子垮了下來,臉頰露出咬牙繃緊的痕跡。
“你剛才說了什麼?”
“屬下,對夫人動手,額……”
邢央的身子更低了,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萬玉柔?”
“……是,啊!”
沈天佑卸了邢央的胳膊,走回他的正面,神情冷漠淡然地看著他。
“她,傷得如何?”
邢央被疼出了一腦門的汗,抱著自己的胳膊,喘了兩口氣才說道:“回將軍,少夫人沒事。”
聽到萬玉柔沒事,沈天佑暗暗吐出一口氣。
他轉身回到了案桌前坐下。
“她欺你了?”
“未曾。”
“她辱你了?”
“未曾。”
“邢央,你今天不給我一個理由,就永遠滾出沈家軍!”
邢央低頭,委屈地咬了咬牙,憋紅了眼眶。
片刻後他才將啞著嗓子將從萬玉柔嘴裡聽到的天機——饑荒,告訴了沈天佑。
也將萬玉柔要將自己的鋪子都賣了,一直在和秦氏換糧買糧食鋪子往卯勝運作的事情說了。
“更多的屬下也不清楚了,後面少夫人就不讓我參加了。”
邢央當時並沒有想要取少夫人性命的想法,實在是被饑荒給嚇到了,下意識出手想捂住她的嘴,僅此而已。
他一頭磕在地上,懇切道:“將軍,王朝再也經受不起一場饑荒啦。”
饑荒?沈天佑聽得眼皮子也突突地跳。
王朝還能不能經歷饑荒,他能不知道嘛?
沈天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沒他擔憂的萬分之一長。
“你說的我都聽到了。但是……關我媳婦什麼事啊?她說饑荒就饑荒,她說不饑荒就不饑荒,她是王母娘娘啊?!”
邢央不可置信地抬頭。
“她一個弱女子就說了一句話,你就打他,你他嗎還是男人嗎?”
越說越氣,沈天佑將桌子上的茶壺扔向了邢央。
“沈家軍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打女人的孬貨!”
邢央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孬?!
將軍好不講理。說的話和少夫人胡攪蠻纏的話有什麼區別。
見邢央不忿地胸口起伏,沈天佑就知道他對萬玉柔後續所做的努力完全視而不見——一個女人說的怎麼會作數?一個女人能對饑荒起多大的作用?一個女人——而已。
但要說一個女人帶來了饑荒,他倒是會如此怪罪的。
沈天佑失望地搖頭。
“邢央校尉本將軍問你,若來年真有饑荒,軍中缺糧,你當如何?”
“自然是請皇上下旨發放糧草……屬下親自進宮討要糧食。”
“哦,”沈天佑涼涼地笑,“區區八品,還想親自進宮。”
邢央被說得臊得慌,倔強道:“屬下就算拼了這個命,也一定會給軍中要到糧食。”
“是是是,命是最好捨棄的……然後呢,要了糧誰來運,遇到劫糧的怎麼辦,送了這一次,再要吃糧又當如何——再找個校尉去送命唄,這次找個七品的。”
邢央被說得吐血,連胳膊都不扶了,呼哧呼哧地喘氣。
沈天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笑話他:“有勇無謀之人,也敢對我夫人指指點點。雖相隔二百餘里,我敢說憑我夫人的努力,如今早已囤夠府中上下來年所有的口糧——甚至能夠惠及我營中兩萬將軍,是與不是!”
是!邢央也看出來了,若不是手有餘糧,誰有功夫又是送肉又是送餅的。
沈天佑營下的兩萬人早就不在萬玉柔的擔憂之下了。她鋪開的鋪子都沒有考慮往少將軍這邊來,而是一直向北鋪向卯勝,甚至另一方邊關戰場的宿遊。
宿遊一破,卯勝腹背受敵。
卯勝大軍十五萬,宿遊十萬,足足二十五萬人的口糧才是萬玉柔擔心的重中之重。
建鳴原有五萬還值得擔心一下,現在只有兩萬,離京城又近,不足為懼。
沈天佑見邢央也沒有嘴硬,冷哼道:“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你忘到狗肚子裡去啦?明年有沒有饑荒,你未雨綢繆便是,還急眼動手……能耐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