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濃密的樹蔭,照在岑先生小院的牆上,形成斑斑點點的光點。不斷的閃爍著。一個四十歲的婆婆正為啞女梳著頭髮,她天真的看著一本畫書,邊看邊笑,還指著畫裡的一個白衣女子啊啊的說著只有她自己才聽的懂的語言。子佩攜手賀錦兒,站在院門口,遠遠的看著。儘量不去打擾她。賀錦兒已經淚目,緊緊抓住子佩的手,全身輕輕顫抖。這個女人,自己雖然無數次因為她傷心,但是,又不可否認,在一起十幾年,濃濃的親情還是很深的。那個總是默默忙碌,巧笑嫣然的李氏,一個外族的姨娘,隱忍著自己的真情,在這個家裡每日如履薄冰的生存。想起這些,更是淚如雨下。
這時,岑先生從屋裡出來,看到在門口發呆的我們倆,迎出來,笑道:“大人,夫人,你們怎麼不進來。”看到無聲哭泣,顫抖的我,急忙過來扶住我,道:“夫人,別激動啊。她挺好,她只有很少前世的記憶,所以,一旦恢復了,你們會不會後悔。如果後悔,最好遠離才是。”我搖頭,道:“既然今生再見,那就是有一個緣字在,有什麼可後悔。夫子,放心。”說著,我走到她身邊,看到,她反覆的看著那個白髮飄飄的畫像,指著啊啊的抬頭讓我看。而且,眼底有淚光。我也急忙擦了淚,蹲下身,輕聲道:“你認識她嗎?為什麼傷心了呢?”她點點頭,捧著書,貼在自己臉上,嚶嚶哭泣。子佩也蹲下身,要扶起我來,她又拿起書,指著那書上的畫,啊啊的,哭泣著,子佩看過去,見那就是賀錦兒穿著白色裘皮斗篷,站在河邊,一輪明月下面的小河裡,滿滿的都是飄著的燈。不禁也溼了眼眶。又輕聲安慰她道:“沒事了啊,奶奶已經好了。已經好了。”她忽然歪著頭看著他,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在喉嚨裡擠出一個模糊的詞:“奶奶。”然後,又去看那書裡的話。貼在上邊不動。
那婆子為她梳了頭,就去做飯了。我扶起啞女,大家都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她一直抱著書不肯放。我又問她的一些情況。道:“我可以接走嗎夫子?”夫子搖頭道:“現在不行,我不放心,她有時也範病,很嚇人,怕會影響到你的孩子。以後再說吧。”子佩看著她,憐惜的神情,道:“夫子,我可以來嗎?”夫子立刻沉下臉,道:“大人,你自己最好不要來。不要對不起夫人。”我搖頭,笑道:“沒事的夫子,我不介意。”夫子心疼的看著我又看著子佩,道:“大人,夫人,我明白兩個人的心情,但是,我們儘量不要影響到彼此不開心,人都有那顆嫉妒心的。對吧夫人。”我點頭,嘆氣道:“夫子,我懂你的意思。謝謝你能想的這麼周到。”這時,那婆婆端上了飯。就放在石桌上,我們一起吃著。子佩也只是幾杯酒,就有點醉。出來時,就有點打晃。我忽然心裡隱隱的疼痛著。夫子一邊扶住他,一邊叫了洋車,送我們過來。剛到門口,就吐在衚衕裡。裡面人聽到聲音,開了門。岑先生扶著子佩進屋去了。我去廚房讓她們煮了醒酒湯。進屋來時,見子佩趴在夫子肩頭哭著道:“夫子,我不是為了她難過,我是想到,因為她當初對不起錦兒,心裡就彆扭。你能懂我嗎?”夫子道:“大人,我能懂,只是,你要安慰的是夫人,而不是我。”我笑著拍拍他的背,笑道:“我都懂,都懂,你別讓夫子笑話了咱們才是。”夫子笑道:“情字面前,誰又能笑話誰呢?夫人千萬不要往心裡去。你的臉色已經不好了。知道嗎?”我笑著搖頭。看著子佩睡著了,夫子才離開。
我坐在床邊,看著皺著眉睡熟了的子佩,暗暗嘆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此時,子佩囈語道:“夫子,我對不起錦兒,讓她偷偷傷心了多少次啊?”我忽然淚目,嘆著氣起身,來到書房,淚水止不住的流著。索性趴在書桌上,邊哭,邊嘆息。感覺累了,就慢慢睡著了。忽然有人進來,走到我身邊,輕聲道:“夫人,看來你我的緣分還是有的,對吧?你不要跟爺生氣好吧?”我搖頭道:“沒有,李氏,我沒有生誰的氣,我只是覺得當初應該對你再好一點。對不起。”李氏笑道:“奶奶,你對我太好了,所以我才有了覬覦之心。你走後,看著那麼痛苦的爺,我真的很後悔。才有一段鬱結在胸中久久不散。你不要在意啊!”看看門口,道:“爺過來了,我走了啊!奶奶。你多保重吧!改天過來看你。”我著急的要拉住她,抬頭時,卻看見子佩就在桌子前站著,四目相對,彼此已經讀懂了彼此的那顆心。他拉起我,一起回到東屋。
轉眼暑假過了。我的身子越來越笨。開學就辦理了休學。我與子佩每隔幾天,都一起去趟女中。啞女多多少少能說幾個字了。我們去,她總是特別歡喜,總是圍著我不願讓我走。看到子佩總是怯怯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