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後,鄭凱回學校,仍然抽時間來工作室,一龍已經專門為他準備了一個小辦公室,門口牌子:國學顧問室。鄭凱也盡心竭力。彤彤的辦公桌就在一龍的對面,兩個人除了回學校,幾乎從不分開。
那天,朱啟華來辦公室,送來了工作餐,和大家一起愉快的聊天。他也特別喜歡鄭凱,總是仔細觀察他。鄭凱儘量不去看彤彤,怎奈,彤彤的迷人,每個人都喜歡。鄭凱又怎麼能掩飾自己心底的愛戀呢?朱啟華也很快察覺到了。忽然故意在鄭凱耳邊道:“你也喜歡彤彤吧?我兒媳婦是太迷人了。她不是那種雍容華貴的女人,看到她總能想到出水的芙蓉,清純恬靜,嬌美但是不驕傲。任你群芳爭豔,我自笑看浮雲。呵呵。”鄭凱聽了,嘆氣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我愛彤彤的不是她的外表美,是從骨髓中滲出的清爽自然。您說的也很對,彤彤就像凡塵俗世裡的一個玄女,不染一絲塵埃,”一龍正好聽到,拍他一下,笑道:“唉!在我爸面前,別這樣露骨好不好。”鄭凱苦笑,道:“快把你們家彤彤放在家裡吧,這樣讓她拋頭露面的,難免別人覬覦。”這時彤彤過來,正好聽見後面的話,問道:“什麼魚?晚上回去做嗎?”三個人面面相覷,忽然大笑起來。
和年輕人在一起,朱啟華感覺自己也跟著年輕了許多。從那以後,他經常過來,還故意找鄭凱聊天。鄭凱的博學,舉止的優雅,他怎麼看怎麼喜歡。時間一長,鄭凱也習慣他露骨的誇讚,泰然自若。
剛入冬季,浩男忽然病了。在醫院只住了幾天就要求出院,怎麼勸也不聽。只得把他接回老宅。彤彤和一龍更是每天下課就奔這裡,彤彤和一龍能幹,心善,不拘小節,每天堅持為浩男洗澡。浩男病到不能下床,兩個人依然堅持為他擦洗。
那天,只有彤彤自己在浩男身邊,他本來昏睡著,忽然睜開眼,看著彤彤道:“彤彤,爺爺怕是真的不行了。呵呵。”彤彤淚目,道:“爺爺,您別這麼說。”浩男嘆口氣,道:“彤彤,我其實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太像一個人,你太像我的母親了。”彤彤抬眼看看牆上的照片,道:“是牆上那個女孩嗎?”他點點頭,道:“她美吧?”彤彤走到照片前,仔細的看著,感嘆道:“她真美。”浩男微笑,道:“彤彤,你太像她了。你比她還要美。”他喘口氣,又接著道:“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被一個軍官悄悄看上,我朱叔叔,雨生叔叔,和我爹一起,把母親藏到後院。拿著槍跟他們打起來。我母親聽到槍聲,不忍心讓他們三個為自己死。就跑了出來。看到大家都受了傷,尤其是雨生叔叔,他就剩一口氣了,母親拼著死打死了那個軍官,自己也受了重傷。”
他眼神迷離,彷彿回到了那個年代。悠悠的道:“母親雖然活了,但是在這個炕上一躺就是兩年,我親眼看著我朱叔叔,雨生叔叔,岑伯伯,我父親鄭子佩……”聽到鄭子佩這個名字,賀彤彤的心莫名的疼了起來。好像久已埋在神經深處的一根刺,忽然被喚醒,迅速的刺痛著每一個神經末梢。她不由自主的喃喃道:“鄭子佩?爺爺,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啊。好像,我的一個老朋友。”浩男疑惑的看著她,許久,嘆口氣道:“也許吧,也許上輩子,你真的就是我的母親。但是,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嗎?”彤彤點頭。浩男不想再說下去,因為,如果是真的,她愛的人不是鄭子佩,豈不是悲劇?
許久,浩男又道:“彤彤,我的那個盒子你拿過來。那裡面有我家的鑰匙,如果你實在沒地方住了,就去那裡住吧。我的孩子們都在國外,我已經跟他們商量過了,你可以隨便去住。”彤彤笑道:“我就不去了,我還是覺得這裡住特別安全。”浩男苦笑,道:“好的,但是,鑰匙你保管吧。萬一有個困住的時候呢?對吧。地址也在裡面。”彤彤怕他著急,只得答應了。
晚上,浩男做了一個夢,夢到他的母親從炕上起來,把他抱起來親了又親,笑著道:“浩男,快點教媽媽學走路。”後面站著的是鄭子佩,浩男叫著:“爹”,鄭子佩抱過他來,卻被朱玉搶走,舉高高。母親笑著,父親笑著,滿屋子人都笑著。
浩男安詳的走完他的一生,他最愛的母親抱著他一路遠去。因為他兒子在美國回不來,彤彤和一龍如同兒女一樣為他守靈,跪謝親友。浩軍哭的死去活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越來越少。最後,他的骨灰送回了鄭賀莊。那天,天空飄著小雪,彤彤和一龍都去葬禮現場了。
辦完事,鄭凱送他倆到村口。彤彤一直很恍惚,很恍惚。鄭凱不放心,道:“一龍,你這幾天好好看著彤彤吧,這狀態真不好。”一龍點頭,開車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