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為男人們準備明天出門遠行物事完畢。點燃一根五更長香,這種長香傍晚點燃,直至五鼓天明正好燃盡,稱謂五更香。徐夫人在五更香下半截紮了一圈雞毛。鼠妞過來看看娘咋沒睡,問娘:“娘,在長香上扎雞毛幹嗎?”
徐夫人說:“懋兒父子明天四更出遠門,不能誤了時辰。五更香燃燒到這段雞毛,就會發出啪啪的爆響聲,產生滿屋子臭味,娘會警醒,不會誤了時辰。大妞兒,點上燈籠,陪娘到馬槽加點黑豆,馬兒吃了黑豆,跑長途有勁道有耐力。”
三更天,睡夢中徐夫人聞到燒雞毛味道,趕忙起來烙餅燒水,幾個盛水葫蘆加滿了煮沸的茶水。
徐夫人三更烙餅,管家叔四更牽馬。徐蓋說:“叔,再多牽匹馬,一起去看地。”
單雄信說:“出縣境辦理過所文牒太費時間。今兒不走大道,走僻徑,蹚水抄近路,還能早一時辰到那邊。家裡還有多少鹽?”
“有,還有大半罈子鹽。”
“用蒲包裝了全帶上,廚房有蒸餅籠墊底的幹荷葉,帶些幹荷葉包鹽,偏僻鄉野間借個道,一把銅錢不如一把鹽。路上過到鄉民問個路、借個道方便些。”
四人四馬一陣急駛,天明時分到了東明縣、長垣縣、濮陽縣三縣交界處。行走在農家田埂,常有河溝阻隔。
單雄信說:“懋弟,行走在江湖,處處存在風險,捷徑不好走哇。一要認道,二要識途,三要善解人道。迴避官卡,不得不走此道。認道,就是大方向不偏。識途,重在有無潛在的危險。以蹚水過河為例,從哪處蹚水有講究,兩岸有相對應的新鮮蹄跡,可以大膽騎馬蹚水過河。否則就得去請教就近鄉民,有些河溝看似水淺,暗底下淤泥極深,連人帶馬都能陷下去。如何善解人道,辨識真偽險惡,更是深不可測……”
小懋功初出遠門,什麼事都是新鮮好奇,一路纏著單雄信問這問那。
凝路問路,回饋鄉民一荷包鹽粒,鄉民感之不盡。過了長垣縣,越過韋城縣,來到了衛南縣。單雄信說:“咱先去縣衙拜謁主事人,還是先去看地。”
徐蓋說:“先看地形地勢,找官吏辦事總得化費些。化費多少我不計較,在於土地合適不適合。若土地不合適,就不必麻煩官大人了。”
“此地屬滑州衛南縣,剛走過的是韋城縣,西南方是胙城縣,正西方是靈昌縣,北邊是白馬縣,周邊都有我的朋友。前邊有個村莊,我多次路過在此落腳。老鄉正與人為善,咱們先去見見他,若不如意,再去其它鄉。”
單雄信領先進村,來到一處大院高呼:“老朋友來訪,咋不見人哪?”
院子裡出來一位花白頭長者應聲答話:“哎呦,單公子近年不見,請進。各位朋友請進院敘話。”
單雄信開門見山說:“老鄉正,之前翟法曹託我招人來東郡復墾,今兒個領徐莊主來此,第一站先來你家,我夠朋友吧。”
“承謝,承謝。翟法曹是咱的遠房姑爺,當然向著咱。請問新來朋友尊姓大名?”
徐蓋抱拳施禮說:“在下姓徐名蓋,此位長者是我的管家叔,這少年是犬子懋功。”
小懋功抱拳彎腰作躬說:“老鄉正你好,我耶耶遇人即說我是犬子,不對哇,我屬虎,應當是虎子。”
老鄉正手指單雄信,笑道:“行啊,跟單公子學著點,肯定會成為虎子的。徐莊主既然是單公子帶來的,真人面前不用虛情假意。咱先去看地,邊走邊嘮嗑。來人,牽個驢子來。”
老鄉正是個健談人,他邊走邊說:“朝庭規定五千戶以上為大縣,二千五百戶以上為中縣,其下為小縣。縣大縣小,縣官品階不同。京畿萬戶大縣六品五品官,小縣七品八品官。小縣少於一千戶就要撒縣並縣。同理,戶數太少的鄉,就要撤鄉並鄉。咱做鄉正的沒有薪俸,按上交縣衙的稅賦比例提成。農戶人口少,咱當鄉正的日子不好過。
隋文帝東征高勾麗,徵兵三十萬,一個兵士上戰場,三個民夫作後勤。隋文帝不咋順天命,三十萬將士還沒到遼東,水淹臨渝關,千里水澇,水災伴隨瘟疫,三十萬兵士九死一生。咱們鄉回來了幾個帶疫病的青壯兵士,不料本鄉傳染瘟病,死了大批鄉民。新皇帝揚廣登位之後,新築東都洛陽城,徵民夫兩百萬人。青壯人逃亡外鄉,土地連片荒廢了。官府律令,凡是拋荒地,沒交稅賦的都作為官田。誰開荒長禾穀交稅賦,土地就歸誰所有。”
老鄉正領著徐蓋、單雄信眾人離開村子幾里路,前面已是荒野無路行走。老鄉正說:“徐莊主,站在此地,咱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