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人嘀咕道:“一個十幾歲的女子娃,還要我們喊他姐姐!笑人得很!”
其他有人又說道:“人家是人小職份大嘛!”
沒走多遠,翁歸靡喊了一嗓子:“馮姐姐!你在哪裡?”
附近灌木叢中,馮嫽高聲回應道:“我在這裡!”
翁歸靡與馮嫽同乘一匹馬迴歸車隊。馮嫽滿面通紅,回到解憂公主的車上。
解憂公主沒有責怪馮嫽,只是心疼地說:“看你的小臉上,劃了好幾道傷痕!”
臉上的疼痛倒在其次,馮嫽心疼的是身上的衣服——這是解憂公主贈送的一套綠色襦裙。裙邊用金線緄邊,珍珠點綴,非常的漂亮。當然造價也不菲。現在裙襬撕破了好幾道口子,裙邊有些金線也被扯了出來。馮嫽忍不住哭了起來:“公主姐姐!今天妹妹丟死人了呀!”
解憂公主摟著馮嫽,摸著她頭上的亂髮,說:“讓小薇來幫你梳梳頭。換件外套。沒事的,不就是馬受了驚嘛,有啥丟人的?”
馮嫽說:“姐姐送我的衣服也撕破了!”
解憂公主說:“沒事!沒事!等到了烏孫,讓裁縫修補修補!實在修補不好,姐姐再送你一件就是了!”在解憂公主的陪嫁隊伍裡,還帶了十個裁縫。
馮嫽破涕為笑:“姐姐對我真好!”
解憂公主與馮嫽一起學習騎術時,父王總是表揚馮嫽。在解憂公主的心裡,馮嫽的騎術還是很不錯的。她問馮嫽道:“我記得妹妹的騎術還是很不錯的!為何今天出了問題?是不是久未騎馬的緣故呀?”
馮嫽有些羞慚地說:“我以為自己的騎術蠻好的!誰知烏孫的馬比我們楚王府的馬要高還要壯實。騎上去心裡就有些發虛!”
解憂公主道:“是你要逞強嘛!人家翁歸靡說讓你騎一匹老些的馬,你還不肯!非要換兒馬騎!要想騎好馬,等到了烏孫,找一片平坦寬闊的草場,讓你撒著歡練習就是!看來,我的騎術更要練習練習才行呀!這以後呀,我們的日常生活可離不開騎馬呀!”
馮嫽回想剛才的情景,問公主道:“姐姐,你說是不是翁歸靡故意整我?他明知道這匹馬不老實,也不阻攔我!”
解憂公主笑道:“我覺得不能怪人家!是你自己逞強的嘛!”儘管公主不同意馮嫽的分析,馮嫽還是堅持認為翁歸靡故意整他。她要找個機會小小地報復一下。不過,她這點小心思沒有在解憂公主面前透露出來。
車隊繼續前行。忽然,隊伍裡響起了嘹亮高亢的歌聲——烏孫人不願意讓行軍的氣氛變得沉悶,他們在用歌聲驅趕旅途的寂寞。
小薇幫馮嫽重新梳好了頭。馮嫽又換了一件平常些的衣服。她仔細地聆聽著烏孫人的歌唱。前面好幾首歌,馮嫽都沒有聽懂。這時,翁歸靡粗嘎的嗓音帶頭唱起了一首歌。這首歌馮嫽能夠聽懂。她興奮地對解憂公主說:“姐姐,這首歌我能聽懂!”
解憂公主說:“蠻好聽的!就是不知道歌詞的意思!你翻譯一下嘛!”
馮嫽就逐句翻譯道:
鴻雁南歸兮,過我牧場;
天地高闊兮,四野蒼茫;
烏孫佳人兮,思我帳房!
解憂公主笑道:“這還是一首情人之間的歌曲哩!”
馮嫽說:“就是!是說一個年輕的牧馬人在思念遠方的戀人!”
解憂公主說:“妹妹,你來教我唱一唱!”
馮嫽問:“用烏孫話嗎?”
解憂公主說:“翁歸靡都稱我是王后了,我難道還不開始學習烏孫話嗎?就用烏孫話吧!”
馮嫽與解憂公主,兩人就在車廂,你教一句,我學一句,開始哼唱這首烏孫著名的民歌。唱著唱著,解憂公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這首烏孫民歌哀婉纏綿的節奏,撥動了解憂公主那根少女的心絃。解憂行將年滿二十!這正是一個女人最最美好的時節。可是,人間最最甜蜜,最最令人心馳神往,最最沁人心脾的情感,她卻從來沒有品嚐過。而且,連品嚐的可能性幾乎都不存在了。她為了楚王府,為了這個國家,將本該屬於自己的愛情,變成了兩國之間的籌碼!還有幾個月,她就將和一個語言不通,年歲很大的異族人同床共寢。解憂公主一路上都儘量剋制著自己的思維,極力迴避即將到來的現實,不去想象那個恐懼時刻的具體情景。可是,那種不確定性的痛苦,總是會時不時冒出頭來,給她的情緒帶來負面的影響。
馮嫽見公主眼淚流淌,十分理解地說:“要不,我叫翁歸靡他們別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