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絮知道,自己入身為妓,早已髒了身子,已經配不得三少寵幸了。
果不其然,三少正值而立之年,龍精虎猛,很快就娶了新妻。
他整日樂不思蜀,根本不看小絮生死。
唯一能給予她希望的,就只剩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兒了。
是的,之前林府動盪,可這位小女兒深得新管家青睞,被保護的很好。
可女兒只認乾爹,不認親母,成了小絮的心頭刺。
每時,她也只能遠遠的看著,觀其面龐掛笑,便心滿意足了。
時間一晃,十年。
小絮三十有六,生過兩個孩子的她已經人老色衰,不僅兒時潤淮。
這一年,女兒出嫁。
身為家中庶女,下嫁了一名秀才。
雖為正妻,可書生家境貧寒,林楓陽觀其胸有傲骨,才做了此等決定。
出嫁當然,她見了次半生漂泊的母親。
小絮淚然,手無贈物,取下櫃中銀環,對著女兒道。
“收下吧,這是老爺當年娶我的時候送的,乾淨。”
乾淨一字,她說的極為沉重。
聽出話中淒涼,女兒抬手接過,跪身大拜。
“今日一別,恐再無相見之日,今日一拜,願母親保重身子,長壽安康。”
說完,便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觀著女兒果決背影,小絮淚如雨下,她留於人世的最後期盼都離開了。
老爺那邊,除了她,還娶了一妻兩妾,家中兒女滿盈,人文富足。
時間到了第二年,邊疆吃緊,林楓陽再度入伍,上陣拼殺。
可這老天沒給他第二次機會。
在一次聯軍突圍,他中了埋伏,亂軍纏鬥不敵,戰死沙場。
家書送回之日,府中白素高掛,七日不絕。
死了家中頂梁,長子又不過十歲,只落得個樹倒猢猻散。
不出半年,府中婦孺家丁就散的乾乾淨淨。
因為前線傳來訊息,戰事節節敗退,敵方勢如破竹,恐有亡國之危。
此日不逃,就再沒機會。
至於小絮,依舊獨守空房,看著屋外飄雪,不曾離開。
她如今年過四十,內心平淡如水,不起波瀾。
心已死,亡國亡故又何妨,都是過眼雲煙罷了。
她倒期盼北師快些南下,好給這亂風世道一份洗禮。
可他盼了又盼,也未見敵軍入朝。
時間一晃,又是三年,林府卻大而不倒。
只因外婿高中,爭了個金榜題名,福澤一方。
可家無府邸尊長,早知林府空潦,聖上御筆。
林府,變了邵府。
小絮守府有功,封了夫人。
面對虛名空降,小絮處泰安然,接來聖旨,上供中堂,就不再過問了。
至於前線邊疆,軍中出了位猛將,打了敵寇連連敗退,揚我南朝之威。
可這,已經和小絮沒什麼關係了。
第二年開春,萬兵反農,卸甲歸田。
說來也怪,林楓陽居然沒死,帶著百來將士載譽而歸。
他征戰有功,封了萬夫長,從三品的軍職官位。
小絮聽言受寵若驚,自己什麼都沒做,僅僅是活著而已,身份居然水漲船高,富貴一方。
她笑得心中一陣苦澀,真是造化弄人。
林楓陽這邊,得知家中妻兒老小盡數離散,只留小絮一人苦等,不禁心中動容。
“我此生負你無數,得知我死,為何不散。”
他當時昏厥在了死人堆裡,身中一箭,騙過了敵軍掃蕩,歸隊之後,地位節節攀升,混成萬夫之長。
小絮聞言只是搖頭苦笑。
“哪有什麼散不散的,有你心安,無你亦然,我不走,不過是圖一份平淡罷了。”
“那家人如今何處?”
“不知,他們南下一年有餘,不知歸期。”
林楓陽內心一沉,立馬將手下兄弟散了出去,追尋蛛絲馬跡。
等一切安排妥當,他看著眼前老嫗,內心五味雜陳。
他悄悄走向絮兒身邊,緊挨著坐了下去。
“這一世,我林楓陽對不起你,如有來世,,,”
小絮聞言立馬抬手,按住了對方雙唇。
“如有來世,你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不怪你。”